冬雨(第4/8頁)

“社長很少談及妻子。可社長的細心周到令人感佩。”

高杉感慨地說道。

聖子聽著他們的言談,想起了昨天的事。

昨天下午,加倉井是從外面打來電話,說道:

“有點兒急事,回不了公司了。”

現在想來,那件急事可能正是其妻發病。像是直接去了醫院。

然後五點來鐘,病情得到控制。他大概心想,六點鐘的約會還來得及。

每次都是這樣,加倉井大概在某種程度上已經習慣了妻子發病。當然,他也小心周到地應對妻子隨時可能的死亡。

這麽一想,加倉井跟聖子在飯店過夜,沒準兒也將地點告知了醫院或家裏。

聖子不知實情,以前以為他全不顧家,堂而皇之地跟自己過夜。看來她想錯了。

“正式的靈前守夜是在今晚,明天十一點出殯。公司裏,有工作安排的人留下,其余的明天中午都到社長家裏幫忙去。”

高杉安排停頓後,又對聖子說:

“你是社長的秘書,就待在公司裏,下班以後再過來吧。”

清早的天氣晴朗無雲,可到了下午卻陰沉沉的,寒風凜冽。

行走在外面的人,除了年輕人之外,大都已穿上了風衣。

下午有一半社員都去了加倉井家,公司裏顯得有些冷清。

留在公司的除了聖子,還有編輯主任憐子和兩個年輕的男編輯。

下午四點,聖子跟憐子一起離開了公司。參加六點半靈前守夜要回去換喪服,所以聖子要先回一趟三鷹。

外面照舊呼嘯著寒風,人行道上奔波著被風吹趕著的枯葉。

“那,回頭見。”

憐子在“禦茶之水”站乘坐地鐵回家。聖子跟她告別後,坐上了中央線電車。

還沒到傍晚下班時的高峰時間,電車上挺空的。

經過新宿,快到荻窪時,聖子從座席上回頭張望車窗外。

看著車窗外家家戶戶掌燈時分的燈火,聖子想,這下永遠沒有見到加倉井妻子的機會了。以前曾想見見加倉井的妻子,哪怕只有一次呢。

倒也不是不見會怎麽樣,只是覺得見一面自己才會信服。

但是已經晚了。說後悔,不恰當,可總有種陰差陽錯的感覺。

事到如今,只能見見他妻子的照片了。無論加倉井情願不情願,在靈前守夜時不可能將妻子的照片藏起。

今天,過一會兒去他家,肯定能見到他妻子的相片。就在這麽左思右想時,電車到了三鷹車站。聖子站起身,跟在人群的最後下了站台。

穿過地下通道,走出車站,迎面寒風吹來。也許是因這一帶高樓大廈不多,所以覺著風刮得大。

走過排水渠,來到了公寓前的光葉櫸樹附近。

回到公寓跟前,聖子才想起了高明。不過也只是一瞬之間。聖子看了一眼沒有亮燈的窗戶,自己打開了門。

房間裏跟她早晨離開時一樣靜悄悄的。既然她不在時沒人來過,不用說,房間裏冷清靜寂。

聖子打開燈,來到了衣櫃前。衣櫃裏掛著幾件衣服,最裏面是一件黑色連衣裙。

四年前,心想著或許會有什麽時候派上用場,便找人定做了一件。

聖子脫掉身上穿的粗花呢西裝,換上了那件黑色的連衣裙。然後戴上白色的珍珠項鏈。

一年沒穿,肩頭、腰圍仍舊合適。

這一年裏,聖子的身體似乎既沒消瘦,也沒發胖。

換好衣服,她來到梳妝鏡前,梳整了一下蓬起來的頭發,然後在耳垂上戴上了配套的珍珠耳墜。

聖子化淡妝,唇膏也選擇相對質樸的。盡管這樣,在黑色連衣裙的陪襯下,聖子的面部鮮亮奪目。

準備完畢後,看了看表,五點半了。

趕六點半開始的靈前守夜,時間還早。聖子看著自己身著黑色衣服的面容,又想起了加倉井的妻子。

現在去靈前守夜,要面對正前方懸掛著的她的相片。那曾是加倉井心愛的女人,一定會十分美貌。

“怎麽辦好呢?”

想到這裏,聖子漸漸失去了去參加靈前守夜的自信。

說是去吊唁,可哪怕一次看到了對方的面容,心裏就不易保持平靜了。

以後想起那人的容貌,便會躊躇與加倉井的約會。更何況若是看到其妻美貌溫文的面容,心情就會變得更加復雜。

面對鏡子,聖子的內心猶豫不決。

都已經整理好裝束,怎麽會有這樣的心情變化呢?就在剛才,還準備去參加靈前守夜,去見加倉井,去面對其妻子的相片。

接受人們對於亡妻的吊唁,加倉井會是怎樣的表情呢?聖子抱有多少近似冷酷的好奇,想看看她在對方家族以及親戚們面前問候加倉井時,加倉井會是什麽態度。

面對著鏡子聖子想來想去,漸漸地沒了勇氣。這是沒有自信的表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