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川

英子來店裏打工時,發現“星期三的早晨”的老板娘左手腕上有塊傷疤。

那天是老板娘的第四十五個生日。店裏打烊後,老板娘帶著英子、加代和啟子一起去六本木一家叫“子夜”的店裏喝酒。這家店通宵營業,可以飲酒、也可以用餐。女孩兒們先用比薩餅和意大利面墊墊肚子,再開始喝兌水威士忌。

在店裏彈吉他自唱助興的人,聽說今天是老板娘的生日,便演奏了《祝你生日快樂》的樂曲,大家齊聲合唱,鼓掌。

此時,老板娘伸出左手,借火抽煙,英子看到了老板娘手腕上的傷疤,問是怎麽搞的。

老板娘被問的瞬間,趕忙抽回手來,但很快又改變了主意,她接過打火機,慢吞吞地將香煙叼在嘴上點燃。

“是燙傷?”

英子進一步地追問。老板娘面露難色,搖了搖頭。

“對不起!”

英子突然意識到自己不該這麽問,便鞠躬致歉。老板娘卻說“沒事兒”,並微笑著露出自己的手腕,伸到桌燈前。

“有點惡心,你看嗎?”

英子聽老板娘這麽說,便懷著戰戰兢兢的心情,仔細地瞅著老板娘手上的傷疤。另外兩個女孩也湊過來端詳。

傷疤位於手腕內側,足有四厘米長,中間部分凸起,周圍較扁平,呈紡錘形,隱約還有縫合線的痕跡。

“我平時用手表遮擋著這兒,今天手表摔掉啦。”

今晚老板娘離店時,表鏈斷了,手表摔到了花磚地上,幸好沒跌壞,就順手放進了手提包裏。

女孩們看到傷疤,才明白老板娘作為女人,為什麽平時戴著那麽寬厚的表鏈。

平日老板娘洗玻璃杯,總是把手表摘下來,放在一邊。因為傷疤在手腕內側,女孩兒們誰也沒有發現。

通常,一個人很少能看到別人手腕的內側。因為拿放東西時,往往只露著外側。偶爾斟啤酒時,手腕翻過來,才露出內側。老板娘平時也很注意,盡量不露出手腕上的疤痕。

所以,來往的客人更注意不到。

今晚不經意間露出了傷疤,也許是她稀裏糊塗忘記了沒戴手表,也許覺得凈是自家店的女孩兒,無需特別在意。

何況今天是生日,酒喝得有點多,已微醺了。

“你們不知道我這兒有疤嗎?”

“完全不知道。”

英子今年二十三歲,到“星期三的早晨”打工剛半年,根本沒注意到老板娘的傷疤。啟子已來了一年,加代來得更早,兩人也沒注意到。

看來,老板娘掩蓋得很巧妙。

“別跟客人說這個啊!”

“絕對不說這事兒!”

“那就好。”

“不疼嗎?”

“沒事兒,因為是陳舊的疤痕。”

老板娘邊說邊用右手食指按了一下。隨即反問道:

“知道這是什麽傷嗎?”

女孩兒們面面相覷。倒是英子機靈地作答:

“也許是自殺……”

“呀!你猜對啦。”

老板娘這麽說,女孩兒們重新審視手腕子上的疤痕。

“什麽時候的事?”

知道自己不該問,但女孩兒的好奇心難以抑制。

“很早以前啦。”

“為什麽這麽做呢?”

“至於為什麽……”

“你曾經有過喜歡的人嗎?”

“時間過去太久了,好像已經忘記啦。”

老板娘眼睛裏流露出迷茫的神情,仿佛是在憶想遙遠的過去。

“老板娘過去很瀟灑啊。”

“還說什麽瀟灑不瀟灑呀。”

“是因為你喜歡他,才刺傷的吧?”

“……”

“還是你們想一起殉情呢?”

“不是那麽回事。”

“沒關系,請老板娘告訴我們!”

老板娘臉上露出略帶倦怠的笑容。

“求你說說為什麽會這樣!對我們保密就過分啦。”

“說來話就長了……”

“沒關系,老板娘的故事我們聽不夠。”

老板娘被纏住不放,無奈地慢慢敘說起來。

老板娘是在距今二十三年以前,她芳齡二十二歲時結婚的。

那時候,她家在靜岡地名,位於中部地區中南部。,高中畢業後,進入了當地的S銀行工作。四年之後,和一個姓宮川的男性同事結了婚。

這樁婚姻,令老板娘的親朋好友們大跌眼鏡。因為老板娘天生麗質,高中時尤其艷麗,工作後也交往過不少男朋友。

如今的老板娘體態已經很胖,沒有過去的模樣了。當時的她身材苗條,面目清秀,長得很漂亮。雖然膚色略黑,但很愛打扮,是男職員們心儀的對象。完全是因為受到某種意義的強迫,才嫁給了矮胖且其貌不揚的宮川。

當時的老板娘負責窗口業務,宮川負責定期存款,工作崗位不同。因為相互印象不錯,他們幽會了一次。從第二天起,每天下班以後,宮川都在銀行附近的咖啡館裏等著老板娘。老板娘有時不想去,他卻無論刮風下雨,都在那兒等著。如果老板娘不去,他就往老板娘家裏打電話強約。老板娘患感冒休息,他會拿著各色鮮花前往探視。宮川一味地獻媚,絲毫不感到難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