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2/4頁)

若她死了,反正死人什麽都不會知道了。可是唐健呢?唐健怎麽辦?

其實,她知道唐健會怎麽辦。他一定會夙夜匪懈,窮心竭慮去改良那個蟲洞的程序,只為了再回來救她一次。即使要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他也不會放棄,就像他現在正在做的一樣。

那個男人呀……

“唉。”惟惟深深地嘆息。

唐健提著她愛吃的海苔飯卷回來時,就看著她這樣趴在窗台上,讓城市的夜照在她的側影染上一層銀光。

“怎麽不開燈?”他把家裏的燈都打開,惟惟眼睛瞬了一下,慢慢適應那突如其來的亮光。

他把飯卷放在茶幾上,不急著招呼她過來吃,只是走過去,把臥榻上芳軟的身體移進自己的懷裏,陪她一起坐看牽牛織女星。

“惟惟,我們明天登記好不好?”他吻著她的鬢發,長指在她背後舒緩的輕撫。

“嗯?”她懶懶地枕臥在他的胸懷間,不太想動。

“在台灣公證結婚要事前三天登記,我們先去登記,然後去選戒指,三天之後你就是唐太太了。”他低喃的語調在她的耳畔震動著。

“……”

微閉著眼的惟惟沒有立刻接話。

“好不好?”唐健輕輕搖了她一下。

她揚眸對他微笑。“也好。”

“過一陣子,等所有的事都忙完了,我再補給你一個正式的婚禮。”他的額抵著她的額,說話間,忍不住一下一下地吮著她的嘴唇。

“好。”她點點頭。

“好!來吃飯吧!”他的神色立刻開朗,抱起她走向茶幾。

“唐健……”惟惟偎在他懷裏,柔軟地喚。

“嗯?”

她頓了一下,眼光飄向床邊的垃圾筒,最後還是在心裏對自己搖頭,摟住他的脖子。

“你忘了買湯。”

精細如唐健,怎麽會不知道她有話沒說出來?那雙黑沉如夜潭的眼眸閃了一閃。

“惟惟?”

“嗯?”

“你不會有事的。”他在她耳畔溫柔保證。

“我知道。”她揚起嘴角,親啄他的嘴唇。

“我不會讓你出事的。”他靜靜地道。

惟惟頓了一頓,深深地嘆了口氣。

“唐健,你可不可以答應我一件事?”

“什麽事?”

“這件事你一定要答應,而且答應了之後,你一定要做到!”她固執地攀著他的脖子。

“你先說是什麽事。”他不上當。

惟惟從他懷裏落了地,手貼在他的胸膛上,認真地望進他的眼底。

“這次,如果我死了……”她舉起一只手阻止他的反駁。“我要你答應我,把日子好好的過下去,再也不要去管那個什麽‘蟲洞計劃’。”

“不行!”他斷然回絕。

“唐健,答應我。”惟惟貼在他胸前的手收緊。“你看不出來嗎?你已經走火入魔了。”

“惟惟,我最近正在寫一個新的演算模式,可能可以讓時間震蕩的波長減短,那我就不必受限於十年的間隔,還是有機會再回來,不要逼我放棄。”唐健的氣息開始重了起來。

惟惟笑了笑,從他的懷裏退了開來。

“好,那其實你現在也沒有必要管我,反正十二月八日如果我又死了,你還是能再回來,還是有另一個周惟惟等著你救,那這個我活不活得過十二月八日又有什麽重要的?”她攤了攤手。

“惟惟!”他的額角青筋暴起,大步縮短距離,狠狠將她扯進懷裏。“不許你這麽說!”

“我是說真的,唐健。”惟惟溫柔地看著他。“你在救的人,早就不是我了;是‘周惟惟’,但不是我。”

因為她根本不是第一次死在他懷中的那個女人。

她和“她”是如此的不同。

“你是,你就是!”唐健雙眼發紅,激烈地道。

“唐健,我不知道你愛的是哪個周惟惟,但我知道自己愛的人是誰。”惟惟輕輕撫著他俊朗瘦削的臉頰。“我愛的人是你,唐健。你心疼我,難道就不明白,我也心疼你嗎?”

“那你就不要對我做這麽殘酷的要求!”

“你的‘周惟惟’……”

“我的‘周惟惟’就是你!”

“你的‘周惟惟’會希望你過這樣的日子嗎?”她恍然未聞地繼續說。“真的,你想想看,那個懷著你孩子的周惟惟,那個在馬路另一邊燦爛的對著你笑的周惟惟,如果她知道她死了之後,你的人生從此困在三十年的循環裏,再也走不出去,你為她放下了一切,成就、野心、對人生的願景、幸福光明的未來和所有愛你關心你的人,她會願意你這麽做嗎?”

“惟惟……”

“她不會願意。”惟惟捧住他的臉。“好,你說我就是你的周惟惟,那我現在告訴你,我也不願意。”

這句話如重重一擊,敲在唐健的心房上,敲得他渾身一震,四肢百骸如裂骨一般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