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節

第二次請商社的“嗯老頭兒”吃飯是在一家法式餐館。除了這個專務董事以外,還來了兩個部長。耕二一邊把黃油抹在面包上往嘴裏送,一邊想著心事,看來自己可能就到這家商社工作了。倒不是自己想到這裏上班,也不是非到這裏不可,而是有可能到這家商社就職。耕二認為,只有在明確了具體的方向以後,才值得為之付出自己所有的熱情和努力。

耕二的父親穿一身西裝,淡黃色的真絲襯衣,還塗了科龍香水,加上他戴的金表和碩大

的戒指,看上去反倒不像個正經人。只要有能力,人就是自由的。耕二經常受到父親這樣的教誨。

整個吃飯的過程都是在聊天。即使偶爾問起耕二一兩個問題,也都是無關緊要的小事。比如喜歡哪個足球隊啦、有沒有女朋友啦等等。簡歷在上次吃飯的時候已經拿給對方了,所以這次沒什麽特別要問的也不奇怪。

“嗯,最後就看考試成績了。”

吃完飯要分手的時候,那個“嗯老頭兒”說道。

班聚會以後已經兩星期了,自那以後,耕二就沒見過吉田。這兩星期來,耕二倒是費了很大勁兒來逗喜美子開心。

為什麽又要費那麽勁兒去逗她開心呢?

對此,耕二自己都憤憤不平。說實話,他實在是害怕再見喜美子了。喜美子太直率了,雖然比自己大,卻一點兒都不像那個年紀的人。

厚子顧慮的就多了。她知道自己並不適合耕二。對於厚子的諸多顧慮,耕二既著急又無奈。耕二也曾無數次地勸厚子不要過於放在心上,並向厚子保證自己會讓她放心。而且每次做保證的時候,都是真心誠意的。盡管如此還是不能打消厚子心頭的顧慮。

和厚子的關系被吉田發現以後,耕二反倒松了一口氣。這事不可能永遠沒人知道。他覺得厚子肯定也有一種解脫感。因為她說她沒事兒的,她是大人。

可是喜美子就大不相同了。想到這兒,耕二嘆了口氣。

今天臨出門的時候還想著要跟她分手,可一見到她就把分手的事兒全拋在腦後了。他的想法很簡單——既然兩個人都急切地需要對方的身體,那就先做了愛再說,分手的事以後再提也不遲。

耕二和喜美子在床上的時候都充滿了激情,雙方誰都抑制不住自己對對方身體的渴望。記不清是什麽時候,喜美子曾用“打架”一詞來形容過他們做愛的情景。耕二自以為在床上甜言蜜語是他的拿手好戲,可跟喜美子在一起的時候,他就沒那個功夫了。事實上,他也沒有說話的機會。最後,兩個人往往都大喘著粗氣滾到床的兩頭。盡管只是那麽短暫的瞬間,但就是在那時,耕二會深深地意識到自己不能沒有喜美子。

做愛以後,分手的事根本是沒辦法提的。耕二感到自己不能沒有喜美子。就是今後自己和另外一個女人結婚了,也決不能沒有喜美子,決不能切斷和她的肉體關系。

“要回公寓嗎?”

和“嗯老頭兒”分手以後,爸爸問道。

耕二掏出煙來點上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後點點頭說是。剛才周圍沒有一個人抽煙,著實把他憋壞了。

“明天跟人有約會,我還得早起。”

耕二已經和由利約好明天早上打網球了。

“是麽,那就只有我一個人聽你媽嘮叨了。”

耕二撲哧一聲笑了。他的笑帶著一些歉意,當然,更多的是同情。剛從開著空調的房間出來,外面的空氣讓人覺得熱乎乎的。

“是不是受不了我媽了?”

耕二問道。

“昨天晚上又打電話來說早紀這早紀那的……”

哥哥隆志結婚不到有三個月便面臨著離婚的危機。由於他什麽也不說,大家也不知道原因到底是什麽。反正現在他被趕出了新家,暫時呆在爸媽那兒。

“也真難為你了。大兒子被趕回家,小兒子又要就業。”

耕二跟爸爸開玩笑說,真是個名副其實的淘氣蛋兒。

“沒辦法呀。”

爸爸苦著臉嘆道。

大約同一個時間,透正一個人呆在房間裏,不知該如何是好。已經是九月份了。透沒有接到詩史一個電話。

“我可不是裝孤獨的十來歲的孩子,我不想再一個人孤獨了……”

詩史的話一直縈繞在耳邊。

透當時的意思不是讓她一個人過,而是他和詩史兩個人在一起生活。這麽看來,對詩史來說,自己根本就不被計算在內。一想到這裏,透就氣得要死。但奇怪的是,透不是對詩史生氣,而是對自己。

透的枕邊放著七本書,都是詩史喜歡的。

“我們一起生活吧。”

這句話當時是沒經過思考脫口而出的。而現在,對透來說,這已經是個極其現實的方案了。為什麽不能一起生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