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冊 第十六章 不得其門(第2/6頁)

陸愚卿本在高曜即位之初便辭官了。高旸入禁軍任職後,高曜特意起用陸愚卿為侍衛司指揮使,用意為“親疏相錯,杜塞間隙”[55]。我哼了一聲:“這一回禁軍徹底落入了信王手中。至於司政之位,可憐杜大人和施大人還特地來我這裏打探消息,真真白費了這個心。”

銀杏道:“正是。陛下自畋園回宮後,簡公公當即派人將這個消息悄悄告訴了貞妃娘娘,因簡公公走不開,貞妃便傳話給咱們府上,想請姑娘入宮商談。因姑娘受傷,奴婢回府去拿些日常所用之物,遇見貞妃身邊的薛景珍薛公公,這才得知陛下已然駕崩。钜哥哥和奴婢都覺得事關重大,然而姑娘傷得這樣厲害,奴婢也實在不敢告訴姑娘,所以先與綠萼姐姐商議。綠萼姐姐說,若想查清原委,僅憑咱們幾個奴婢只怕無能為力,必得朝中有人才行。因此綠萼姐姐帶著我二人去尋施參政。誰知施參政雖為副相,卻尚未得知此事,當下也有些焦急。”

我望了一眼蹲坐在門外的綠萼,甚是欣慰:“不想綠萼的膽子也這麽大了。施大人怎麽說?”

銀杏道:“施大人也說,事關嗣君,暫不發喪也並無不妥。再說大理寺一定會查驗清楚的,讓我們不必著急,大可等新君即位再說。钜哥哥便說,若陛下當真是遇刺而亡,遲一天那兇手便有可能銷毀證據,必得立刻入山林查驗才好。施大人也覺有理,加之泰寧君在一旁勸說,終是答應了奴婢們的請求。”

我頷首道:“這個時候,山林必定被禁軍封鎖,你如何能進得去?”

銀杏道:“好在施大人與大理寺卿葛重是同窗,加之姑娘幫葛大人破過幾樁懸案,葛大人也認得奴婢和钜哥哥。葛大人已然得知流彈之事,並奉命勘查。他只準我二人在黃昏時分進山,以免引人注目。當下我二人扮成隨從,跟著葛大人進山。奴婢和劉钜先查看了陛下中彈的山頭和當時發出流彈之人所站的位置——”

我一奇:“發出流彈之人所站的位置?莫非此人已經尋到了?”

銀杏道:“是。陛下帶著二十名禁軍士兵去獵鳥,為了分別誰獵得更多,每個人的彈子都刻了不一樣的數字。太醫已經從陛下腦後取出了那枚彈子,發出流彈之人自然也就被大理寺尋到了。”

我問道:“他可認罪?”

銀杏道:“此人叫作邵奭,葛大人說邵奭得知陛下中了他的鉛彈,甚是惶恐,想自盡卻被攔了下來。只是奴婢仔細驗看了陛下所立的山頭和邵奭當時所站之處,方向是不錯的,但奴婢斷定,那顆刺駕的彈子絕不是邵奭發出的。”

我早知如此,呼吸卻仍是急促起來:“既然方向是不錯的,你怎知道彈子不是邵奭發出的?”

銀杏道:“陛下在山頭,邵奭在山下,且離得那麽遠。姑娘曾經教過奴婢一些粗淺的火器之術,姑娘說過,彈子飛行自有其軌跡,還曾教奴婢粗略算過。這樣的遠近,這樣的高下之差,彈子根本飛不上山頭。即使飛了上去,所剩力道也絕不足以穿透陛下的兜鍪。因此奴婢想彈子一定在一個更近的地方由另一個人發出的。”

我焦急道:“是誰?那地方你尋到了麽?”

銀杏道:“托姑娘的福,奴婢已經找到了這個地方。朝下的林子之中,有一塊大石,石下挖了一個僅容一人站立、只有一肩寬的深坑,其上以碎土草木覆蓋,土坑深且窄,加之有大石和草木遮蔽,十分隱秘。若不是钜哥哥曾常年在山中,以奴婢的眼力,可看不出來。”

我撫胸,奮力咽下血腥之氣:“兇手便是站在這個坑裏刺殺了陛下?”

銀杏道:“正是。奴婢問過施大人了,陛下往年也常帶人去林中獵鳥,喜歡在那個小山頭站上一會兒。想是兇手摸透了陛下的習慣,所以早早布局,挖下了那個深坑。只是那坑挖開沒幾日,裏面還有濕泥。兇手整夜站立不動,留下了一對深深的腳印。”

我冷笑道:“陛下要去畋園獵鳥,天不亮山林就要戒嚴,那兇手自然要整夜藏在坑中才行。當真是煞費苦心。”

銀杏道:“钜哥哥探下身子細細看了鞋印,倒也並無可疑之處。就在钜哥哥將要起身的時候,忽然發現土坑壁的浮泥之上,竟有一對淺淺的‘杏’字。”

我奇道:“一對?‘銀杏’的‘杏’字?”

銀杏道:“不錯,正是奴婢名字中的那個‘杏’字。正是這個字,出賣了兇手的身份。”

我心中隱隱不安起來:“這一對‘杏’字有何特別之處?”

銀杏道:“奴婢隨姑娘未去青州之前,是在高淳縣侯府服侍老夫人的。有一次,奴婢給公子做了一雙冬靴。也是奴婢年輕不懂事,心血來潮之下,用與靴子同色的黑色馬鬃線,在那雙冬靴的鞋跟之後密密繡了一對小小的‘杏’字。然而當時善喜姐姐不喜歡公子穿奴婢做的靴子,公子看也不看,便命收了起來,自然也並未察覺奴婢在鞋跟後繡了一對‘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