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冊 第三十七章 悾悾不信(第2/5頁)

心中泛起一絲古舊的柔情,我淡淡笑著,對啟春,對玉樞,也是對當年的自己:“姐姐曾以真心相待,有些企盼也甚是平常。有企盼,才會看不透。”

啟春眸色一動,問道:“那麽妹妹呢?妹妹現下固然安穩,難道就沒有對誰有些企盼麽?”

我搖了搖頭,坦誠的口氣略帶哀涼,這哀涼也使這坦誠愈加可信:“姐姐知道的,玉機不過是個不入流的……女寵。如何敢有企盼?只望兩年後能平安出宮罷了。”

啟春道:“當年我曾勸你嫁給他,可事到如今,你也沒嫁,看來是別有打算。當年我自以為是,有些多話了。”

我微笑道:“當年姐姐那樣勸我,是為我著想,我知道。這些剖心之語,非知己不能明言。”

啟春笑道:“妹妹不怪我多話便好。說來我們女人也是可憐,一輩子好不好都在男人身上。許多男人並不值得托付一生,卻又不得不嫁。妹妹不做妃子也好,終是有個抽身退步的余地。‘人生稟命兮,各有所錯兮。定心廣志,馀何畏懼兮?’[162]”

我笑意深沉,感激道:“‘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弄扁舟’[163]。如此而已。”

啟春笑道:“正是這話。”說著飲一口茶,又道,“對了,妹妹遇刺之事可查出真兇了麽?那搭救妹妹的英雄可尋到了麽?”

我笑道:“那日禦史中丞施大人和掖庭令李大人一道進宮來說了此事,刺客李九兒和她的同黨柴氏與陸府有些幹系,旁的也沒有了。”

啟春沉吟道:“李九兒?陸府?莫不是……不,當時妹妹在景靈殿拜祭陸皇後,真要報仇行刺,陸府也不應該挑在那個時候,豈非對皇後大大地不敬?”

我微微一笑,緩緩道:“姐姐言之有理,所以此事與陸府無關。”

啟春先是疑惑,隨即恍然:“我明白了。那麽當日飛梭殺死刺客的人是誰,可有頭緒麽?”

不能報救命之恩,我深以為憾,遂嘆息道:“施大人和李大人已經去查了,不過此人既然不願意露面,想來也查不到什麽。倒是姐姐在宮外出入自由,不知可有線索麽?”

啟春回憶片刻,“有一天我在城外看見一個健步如飛的少年人,似是身負輕功。那張臉一閃而逝,我也沒有看清楚,後來便再也沒有見過。說不定妹妹的恩人已經出京了,所以汴城府才尋不到。”

聽她提起“一個健步如飛的少年人”,心中不禁燃起希望。待聞此人面目不清,卻也並不如何失望:“由他去吧,總會見面的。”

忽聽簾外綠萼道:“姑娘,掖庭令李大人派人來回話,就在玉茗堂外候著呢。”

我笑道:“姐姐才問到此事,就送上門來了。上一次施大人提議李大人在宮中好生查一查我去景靈宮的事被泄露之事,想來是有結果了。”遂揚聲道,“請進來說話。”

綠萼掀開簾子,一個短小精悍的小內監躬身走了進來,禮畢道:“李大人命奴婢來向大人稟告案情。”說著看看啟春又看看我,略有遲疑。

我笑道:“這位是撫軍將軍府的大小姐,我的至交好友,你只管說。”啟春甚是滿意我沒有將她稱為“信王世子王妃”,向我微微一笑。

那小內監道:“是。掖庭屬出賞,詢問宮中有沒有誰刻意打聽過大人的行蹤。因無人應答,於是加了賞格。連加數次,才有金水門值房的一個小內監來說,曾有外宮玄武門的一個姓唐的侍衛出了錢來向他打聽大人的模樣、為人如何、幾時出宮等事,還說一有消息便得去告訴他。李大人便尋了那姓唐的侍衛來問,他一口認下,卻說當初答應過一人絕不向旁人泄露此事,所以不便說出那人姓名。即使丟掉這份差事乃至身家性命,也不會有負朋友之托。李大人見問不出來,又不好動刑,便暫且讓他回了原處。施大人聽說此事,便贊這侍衛若非有義氣,也交不得那樣有本事的朋友。況威逼之下,恐他一走了之,就更問不出來了。因此好意安撫,將賞格添了一倍賞給他,他竟不肯要。李大人只得派人跟了他幾天,見他出了宮便回家去,連鋪子也不逛。看來要知道那位大俠是誰,與周貴妃有何幹系,非得曠日持久地追查下去才行。”

我問道:“那侍衛叫什麽名字?”

小內監答道:“回大人的話,他叫唐省蘭,是玄武門的侍衛。”

我又問:“李九兒和柴氏之事查得如何?”

小內監道:“李大人說,這二人之事恐奴婢說不清楚,必得施大人親自來說方才妥當。”

我笑道:“好。回去替我多謝李大人。”於是命綠萼賞了那小內監,親自送他出去。

啟春笑道:“連一個侍衛都這麽有骨氣,那大俠更是有廉範不言之風[164],當真令人心生向往。妹妹是幾時結交到這樣的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