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第2/3頁)

高邈仰天長嘶一聲,心中湧上了絕念,隨即,尖銳地化為孤注一擲的陰毒。

他想起這些年的習慣,他袖中常藏一枚冷箭,其上淬毒,用以防身。

眼下既然敗局已定,那就殺了害他至此的人,他死了,總也要有人陪葬!

短小利箭猝然射出,箭頭閃著利刃寒光。那風聲弦緊,謝令鳶正為聲望而恍惚,箭向何容琛飛去,已是閃避不及!

何容琛也看到了迎面的箭,仿佛黃泉幽冥的風,要帶走她。

就是一瞬間,她似想過了很多,又似沒有。

也就是片刻的空白,“嗖”的一聲,箭忽然被人截住。

高邈惡狠狠地盯著天壇上那個從天而降的人,恨不得將他扒皮拆骨!

那人側身站在天壇,一身黑色織銀的披風,在雨中也滴雨未沾,看上去竟有幾分不可思議的奇詭。他一只手拿著箭端詳,伸出一只手摘了風帽,天火的光芒勾勒出他的側顏,高鼻,薄唇,仿佛熠熠生輝,清雅俊極。

隨即,他手中攥著箭,偏頭往這裏看來,那目光明明平靜,卻看得高邈不寒而栗,倒退一步。

謝令鳶驚覺,看到前方熟悉又暌違許久的身影,四周有禁衛軍要上前,她趕緊揮手制止:“無妨,此人是……救駕。”

心中驚喜不已,酈清悟不是去了北地嗎,他怎麽會來中原?

何容琛看到他的模樣,也明顯一怔。她的目光落在他臉上,從眉眼到鼻唇,謝令鳶不知該如何解釋是好,竟然僵住了。

可何容琛不需要介紹,她那樣聰明,只在驚嚇和錯愕後迅速斂了心神,眼下當務之急是平息高邈等人的余亂。

“哈哈哈哈哈……”高邈忽然仰天大笑,瘋了似的。他回顧這些年的起伏經歷,在雨中閉上眼睛,任冰涼的濕意鉆入衣裏,刺入骨中。

興許真的是冥冥天意,他敗給了天命——什麽晉過五世而亡,天命不允啊!

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踏著高邈瘋狂的笑聲。站在圜丘台上的禁衛軍統領,只能遠遠瞧得見模糊人影,大喝道:“來者何人!此乃圜丘祭天重地,不得靠近,否則一律射殺!”

回答他的,是一個嘹亮女聲:“我乃長生殿主事秉筆、宮正司代宮正韋氏,請求見太後娘娘。”

這聲音有些失真,但還能聽得出是韋女官。她偶爾禦前行走,因此與禁衛軍統領也是點頭相識,禁衛軍統領認得她,便讓手下人放行。

韋無默手裏拿著揚聲筒,下馬後往圜丘台跑來。她牽掛了一整日,皇城叛軍歸降後,宮中清理戰場,她則出了宮趕來南郊。遠遠見何容琛站在天火旁,身形立得巋巍,才放下懸到喉間的心。

何容琛看清了她,聲音急切起來:“誰讓你來了?”從皇城到南郊,騎馬趕路也要兩個時辰,兵亂尚平定不久,京中不免有余亂,膽子真是夠大!

韋無默衣衫盡濕,提著裙子跑上台階。何容琛又注意到她肩膀:“還有這傷。”

韋無默扯到傷口,也似才想起此事。她出城的時候,遇到了幾個零散叛軍,忽然有人從天而降,把那幾個叛軍解決了。她問那人是什麽人,對方只淡淡說和她同路,又倏然不見。

“沒……”韋無默正要張口安慰太後,視線一掃到謝令鳶旁邊那個黑衣美人,巍巍的天火映出白皙的容顏,忽然張大了嘴,再也合不攏。

這是什麽情況?!他和德妃什麽關系?!

她幹巴巴道:“我……我沒事,宮裏已太平,只是聽不到南郊的情況,放心不下便過來了……”

何容琛心下一軟,擡手撫上她的頭,將她雨中奔波淩亂的發絲抿到耳後:“以後不能這樣急莽,哀家能有什麽事,還要你差點連累性命來。”

話語中雖是責備,卻聽得出關切溫情。

禁衛軍將叛軍和高邈等人收押,文武大臣也重整衣冠,恢復對祭壇的供奉。這簡短的功夫,謝令鳶總算得空,樂顛顛問身邊的人:“怎麽來了?”還不易容,光明正大的,也幸虧是夜裏,遠看不是很能瞧得清他容貌。

酈清悟一直看著她,見她無虞才放了心,目光中似帶了點安慰似的,輕描淡寫道:“皇城兵患已除,就來了。”

其實是他掛念著她,見宮裏恢復了秩序,又實在受不了……金汁……

宮裏有屎,屎裏有毒,他煎熬不下去,盡力了_(:зゝ∠)_……

“可你不是去了北地嗎,怎麽想到回長安的?”還來得千鈞一發生死關頭,這心有靈犀的程度,簡直讓她拍案叫絕,深信自己是主角待遇。

酈清悟伸手,撣去她發絲上的水珠,她一身都濕透了,禮服厚重,一夜都幹不起來,也不知道會不會受涼風寒。

她望著他,眼睛裏倒映出璀璨火光,唇角悄然蔓延起不自知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