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第4/5頁)

幡然醒悟只在一瞬,長寧伯身後響起熟悉的呻-吟,是他的長子晁榮受重傷;不遠處,高邈也跟兩個刺客交手,高邈是兵部尚書,當了一輩子的武官,遇到刺殺不像劉堰那樣措手不及當場慘死,還有余力周旋。

圜丘台上燎爐照得夜空透亮,何太後站在高高的祭台上,被重重禁衛軍擋住,長寧伯看不清她的神情,卻仿佛能看到她冰冷的目光,那目光有如實質,穿透重重人群,讓他從頭冷到腳——這女人手段真是陰毒!

這些刺客,必然都是她指使的,為了不落人口實,為了鏟除他們!

他們這些官員,哪個沒自己的消息渠道,蘇祈恩被前線抓獲送回長安一事,當然也有風聞。原本提心吊膽,忐忑了一陣子,觀察何家人的動向,甚至在長安和其他地方的活動都暫時停了,生怕太後是在等他們露破綻。

相安無事了一段時間,依舊沒有撕破臉,讓他們心中猜測紛紜。一想是蘇祈恩根本沒被抓,或者沒招供;一想是太後大概權衡了一下,發現勾結陳留王的世家太多,牽連甚廣,連根拔不動,她下不了手,幹脆記在賬上等以後清算。

誰知她完全出乎他們意料,根本不等坐實他們罪名,也不打算在朝中公布此事。她是直接動手啊,想讓他們來不及反應、來不及反擊,就枉死當場,做個糊塗鬼!

他晁彥才不會遂她所願!幸好,他們風聞蘇祈恩被抓後,也早已做好了撕破臉的準備,各家都出了些私兵。

長寧伯從懷中掏出了兩枚響箭,猝然拉開,扔到了遠處地上。

“砰——”三色煙花直沖夜空,在天際炸響,讓混亂的幾方一時停滯,意外望向夜空。

這是軍中交戰時常用的信號,不同色彩,用以傳達不同軍令。

站在圜丘台上的何太後仰頭看了一眼,眼中映出煙花的色彩斑斕,她輕輕撥開擋在身前的幾個禁衛,往前走了幾步,目光穩穩盯向遠處站在血泊中的人。

在這片刻的靜滯中,長寧伯高喊道:“太後娘娘,你要對我們晁氏、蘄州高氏、臨淮劉氏動手,不必借陳留王的名頭。眼下我晁彥還沒死,不妨向太後提個醒……”

從方才冒出刺客,到眼下長寧伯出聲,前後不過須臾,謝令鳶也在他說話時,恍然想明白了前因後果。

這果然是何容琛安排的刺殺!

難怪之前蘇祈恩招了口供,大理寺也暗中查事了罪證,太後卻什麽反應都沒有。她一度以為太後是在等待時機——可實際上,朝廷正忙著交兵,哪有多余的力氣去鏟除這十幾個世家,猴年馬月能有這個時機?

所以何容琛裝作無事,私下籌劃的,就是快刀斬亂麻,怎樣最快、最穩地殺掉他們!殺掉世家在朝中為官的中流砥柱,推到陳留王頭上,以後再軟刀子割肉,對這些世家慢慢下手,剛柔並濟,總比兩方對峙使朝廷癱瘓要好。

高邈氣喘籲籲,豐城伯也將信將疑,他們靠到長寧伯身邊。

“蘄州高氏、臨淮劉氏、樂平趙氏、隴西李氏……”晁彥一口氣說出十多個家族:“還有我與豐城伯,雖不比‘長安四姓’,但在朝中畢竟也占了四分之一的人,能湊出三萬兵力。不瞞諸位,方才我放出的信號,就是集結兵力,圍困京城……以及南郊。”

其他方才被刺客嚇得東奔西逃的大臣,聞言氣憤驚呼:“晁大人,你怎生如此狼心狗肺之徒!竟然私結兵力圍困京城和這裏,你此前分明是早有準備,存了逼宮的心思!”

“你們暗中勾結陳留王,這是圖謀了多久!”

眾大臣憤怒,怒的卻不是他們勾結陳留王,而是圍困京城和南郊。長安有什麽?長安除了數萬百姓,還有他們的家眷!眼下活生生變成了人質!

這些亂臣賊子,豈不是也在威脅他們!

晁彥才不管眾臣義憤填膺呢,都被逼到這個份上了,注定是與整個朝廷作對。他繼續道:“我相信,得到信號,長安令會想方設法,把他們放進城的。外城的百姓,你們倒不必擔心……內城門誰在守?似乎是申國公府上擔責?”

“胡說,長安有京師戍衛,你當他們形同虛設?”有大臣反駁,可是晁彥越是自信,他們越是擔憂。

只有何容琛知道,京師戍衛是在她手裏。布下這些局之前,她定要確保萬無一失的。

長寧伯不在意他們反駁,得意笑了笑:“你們若不信,且等著。另有五千私兵,本是埋伏在南郊的路上,實不相瞞,本來你們也將死於‘陳留王之手’,哈哈哈哈!”

他們十幾個世家難免意見不一,出現了分歧,有人認為不能打破局面;有人認為應該趁皇帝不在京,先誅殺太後與何家,何家倒台會有無數政治讓利。反正皇帝與太後不合,他們動手後,若皇帝先回京,那就恭迎天子;若陳留王殺過來了,那就恭迎陳留王。左右都是投機,一本萬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