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第3/5頁)

那些不想讓太後去南郊的大臣,反對也沒有更好的辦法。誰讓蕭懷瑾走的時候沒舉行親征祭禮,監國又是太後呢,她背後何家勢大,正面肛不動,這矛盾只能做一番折中。

於是何太後主持祭祀大禮,德妃隨行,宮中事務,暫由何貴妃代掌。

三月初二,謝令鳶換上了正裝冠服,就坐上了宮中的車駕。宮門打開,從內到外浩浩蕩蕩的車隊,她掀開簾子探望,總覺得這一趟隨行祭祀的人,竟然比去年籍田禮時還要多。

謝令鳶覺得古人也挺會折騰人的,祭祀不是什麽好差事,竟然是在黎明之前行大禮!有貓病啊!害得他們要徹夜不眠,熬夜守更地趕到南郊,等著寅時正刻。就這樣,還有很多大臣翹首以盼能陪同呢,不是很能理解這些長安人。

他們從亥時出宮,到南郊時,已經是子夜過半。祭祀大禮還差半個時辰,浩蕩百官隊列都暫時居於圜丘附近的行宮,禮部太常寺等官員則徹夜不眠在此準備著。

圜丘台上點燃五方燎爐,擺上三牲祭品,醜時方過,太常寺便奏樂。謝令鳶負責上香,忍著巨大的困意站在圓台上,何太後站在圜丘中央,祭台之下是列陣百官。

黑壓壓的一片,在夜裏更是模糊。謝令鳶掃過幾眼,總覺得人確實來的有點多。

她靈魂持續放空。

禮部早已經擬好告天祭書,何容琛代天子宣讀。她聲音不高,卻清澈穩重:

“……帝天神功聖德,垂法至今。欽承祖訓,恭陳牲帛,祗告殿廷,聖神不昧,其鑒納焉!尚饗——”

話音未落,謝令鳶盯著遠處發呆,卻看到似乎立起了一道道黑色人墻。

她站在圜丘台的一側,視野比下面更為廣闊,定睛仔細瞅,遠處動起來如一排排人浪,傳來兵甲相撞的聲音,隨即圜丘台下的大臣們,似乎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混亂聲驚動,紛紛循聲看去。

圜丘台上的禁衛已經警惕地抽出刀,刀刃映出火光,有些刺目。那混亂中傳來一聲驚呼,繼而是慘叫,這叫聲徹底撕裂了肅靜,人群四下奔逃,恐慌迅速蔓延。

“滿朝大臣昏聵不堪,女子主政更是誤國,這樣的朝廷,有悖天德!”

“陳留王順應天命,挑動天下反!”

這下謝令鳶看清了,那堵移動的人墻,是幾百人的刺客,喬裝成禁衛軍,猙獰畢現!

她下意識倒退了一步。

祭祀出行的禁衛軍有兩千多人,紛紛抽出兵器,招呼大臣道:“快避開!陳留王刺客偷襲!”他們擋在圜丘台前,緊緊護著台上的人。

就這轉眼的功夫,刺客在人群裏大開殺戒,文武大臣紛紛潰散,十來個大臣血濺當場,諫議大夫劉堰倒在血泊中,伸出手想要說什麽,喉嚨裏發出“嗬嗬”聲。

謝令鳶直覺有很多不對勁,卻不及細想,準備出手攔刺客。她的聲望氣數都是充足的,不管是掛在天上還是掉在坑裏或者禦前劈叉,都能做到。正要上前,卻忽然被何容琛抓住了手。

那只手涼涼的,十分鎮靜且平穩:“勿妄動。”

謝令鳶一怔,轉頭看向何容琛。圜丘台的燎爐正燃燒著,縱然天還未亮,火光卻照亮了夜空,她亦能看清何容琛的神情。

眉頭蹙著,可是眼神篤定且平靜,袖子下的手也是穩穩的,一絲汗也沒有。

——祭祀大典剛結束,就有刺客攪局,何太後她……無動於衷麽?

謝令鳶心中一動,有什麽想法逐漸清晰。

南郊作為祭祀之地,是絕對不會有刺客能混進來的,這裏逢大祭之前會反復排查,即便是北燕的九歌刺客也不行。總之就是,不可能。

但怎麽可能,陳留王的百人刺客能進得來?

她意識到了什麽,而混亂潰逃的大臣裏,在經過最初的慌亂後,長寧伯晁彥也回過了味來。

他差點也被禁衛軍那一聲提醒帶偏了,陳留王的刺客即便行刺,又怎麽會殺他,怎麽會殺大臣?

陳留王是有一支私兵部隊,潛入到長安,但前段時間宮變失敗,安旭被捕,這支私兵隊伍也早已被朝廷悉數收繳,除此以外,再未聽說陳留王還有刺客留在長安了——這好歹也是天子之城,這南郊好歹是祭祀重地,豈是說進就進的地方?

那這些刺客,殺的都是誰?

天色雖然未亮,但劉堰正倒在他腳邊的血泊裏。劉堰是臨淮劉氏的人。

長寧伯環視一圈,那些混亂之下被殘殺的大臣,幾乎都與他相熟,樂平趙氏趙盛德、隴西李氏的李赟……分明都是與陳留王過從甚密之人。

算是自己人,陳留王的刺客,怎麽會對他們動手?

除非這些刺客,是打著陳留王的旗號,在這裏大開殺戒!

然而如此重大的祭祀場合,若沒有上位之人的謀劃和默許,怎麽會被刺客混進來,並且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