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第4/4頁)

自古以來,縱然有呂後之流幹政,卻從沒有女子普遍幹政的範例!

“這是亂國伊始啊……”百官人群中,有人聲息如蚊,痛心扼腕。

然而他們吃不準,要不要在這裏公然反對——此刻,正是禦駕親征之前,是國之重禮,這樣場合,絕對不能向天子唱反調,否則視為不吉,必遭禦史台彈劾!

且含耀門外,並非勸諫之地。整個皇城唯一允許跪諫的,只有延英門。

這一遲疑,又聽天子一言擲地有聲,如晴天響雷,響蕩四下:

“這社稷天下,女子與男子,可共擔之!”

謝令鳶眼前星盤一閃,【德被蒼生】光輝四綻,隱隱照亮了回去的道路。

她這才意識到,【藍顏禍水】任務,跨越兩年,完成了。

“女子也有不輸於士子的抱負與才華。”

“這天地浩瀚,而我中原女子之胸襟,亦不曾渺小於它!”

“家國天下,女子與男子可共擔之!”

接到這個任務,還是她剛來時,不小心呼了蕭懷瑾一鞋底,被他說了鄙薄後宮女子的言論。

所以她曾以為,要讓蕭懷瑾說出這三句話,是不可能的。

後來打敗北燕戰神,求來了蕭懷瑾的第一句話。

蕭懷瑾在邊境,聽著《張女從軍行》,胸懷激蕩,與邊境老兵爭論維護何太後,說出了第二句話。

然後今天,她請求他,他亦想給她們再爭一席之地,說出了第三句話。

德被蒼生之後,便是【千古流芳】。兩年多的奔頭終於到了眼前,謝令鳶卻忽然惆悵。

她快要可以回去了。

但不知道為什麽,竟然生出了極度的不舍,仿佛有斬不斷的牽絆,道不盡的掛念。

隨即又輕嘲自己真是善變,拼命做這一切,不就是為了回去嗎?

可心底又似乎有個聲音在說,不是的……不是為了回去。

那是為了什麽?

為了……陪她們在這浩瀚的世間起伏跌宕,為了她們的不甘和隱忍、為了她們不曾忘卻的信念和希望。

社稷天下,女子與男子,可共擔之。

那句話在風中久久回蕩,似乎縈繞不絕。這是古往今來,唯一道出此話的天子。

可似乎又是他能說出的話。他當年初親政,便是這樣,滿腹意氣,對全世界都充滿了希望和嘗試的熱情。

原來這麽多年了,他變了很多,這一點卻未曾改變。

他站在高高的城頭上,揚聲道:“啟程!”

長音劃破肅靜,片刻的一頓後,鼓聲激蕩如雷,撼天動地,氣震山河。太常寺奏起了禦駕親征的禮樂,鐃鈸聲如龍騰虎躍。

尹婕妤一身戎裝,站在皇帝的儀仗親衛之前,見有大臣嘴張了張,似乎是要說什麽,她警示性地揚起了手中的儀锽。

這斧鉞神似四十米大砍刀,鎮住了本來就還陷在茫然中的大臣。在浩大的軍祭禮樂中,文武百臣俯首送行,再無異聲。

宮墻上,何容琛目送她的養子親征遠去。

她曾經這樣入宮。

也曾經這樣,目送故人。

車馬在宮道上碾過,仿佛遙遠的宿世輪回。驕陽下倒影短促,卻似殷殷的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