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第3/4頁)

連隔著窗欞照入的陽光、陽光之下飛舞的輕塵,都似乎沾染了這蓬勃的氣息。

蕭懷瑾午時便該起駕出宮的,可他真不想打破這氣氛。他想起從前萬人嫌的德妃、跋扈驕橫的貴妃、膽小貪財的錢持盈、愛吃大蒜唱歌難聽的武明貞(咦,有什麽奇怪的東西混進去了),曾經怨忿敵對的太後和韋無默。

還有……

他想起那人,心中微微一痛。還有在他最是惶惑無助時,以溫柔伴他度過寂寞歲月的昭容娘娘,白婉儀。

還想起禦宴上虎豹肆虐時,婕妤護嬪,如何快意。

可無論痛過、恨過、輕視過、鄙薄過……那都過去了。現在的她們,終將不同於以往,她們相視而笑,笑容中有羞澀,似乎也有請多擔待,盡在不言中。他竟有懷念,亦覺幸運,他似乎會見證美好的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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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辰終於渡到了午時,李長寧從清晨就等在長生殿外,終於忍不住在門外細聲提醒:“陛下,百官已在含耀門外等待。”

伴隨他的提醒,外面敲響了镈鐘,繼而太常寺奏塤樂。

是請天子之禮。

何容琛向蕭懷瑾點了點頭。謝令鳶道:“臣妾……臣妾們送送陛下?”

沒有人異議。她們起身,跟隨天子,邁步出了長生殿。

儀仗都等在含耀門外,文武大臣也是在此等候,啟程後,出丹鳳門,酹酒,宣告正式出征。

蕭懷瑾早已經換好了武牟服,他走在宮道上,一道道大門次第敞開,他的身後跟著她們幾人。

謝令鳶方才雖然感動,思緒卻又煞風景地岔遠了,心想,此處應有音樂和紅毯……就更熱血了……

含耀門外,送行大臣們立在宮道兩側,排成兩列長隊。出征日子是欽天局選定的吉日,天子與儀仗親隨依著禮制,在含耀門外登車出行。

蕭懷瑾走到了高高的宮墻上,遠處可見長安城繁華的輪廓,天際薄嵐下的青山。宮道兩側的文武官員排成長列,風吹過皇城,衣袂都在獵獵作響。

回過頭,竟然在她們臉上看到了一絲不舍。這是他曾經盼了很多年的,希望有人在意珍惜他,萬沒想到會來得這樣平淡且悄然。他想起德妃曾經跟他說,不要小看女子,你每天過得痛不痛快,都取決於你身邊的姑娘們。所以她們是風水。

彼時,他笑她是歪理邪說,如今想來竟有一絲道理。

那這後宮,大概就是天下的風水吧。

他伸出手搭在了謝令鳶的肩上:“德妃,給朕好好調理天下風水。”

“……”謝令鳶愣了半晌不明所以,猛然回味過來,恍然的模樣,繼而向他露齒一笑:“臣妾自當為陛下分憂。那可否……再向陛下討一句話的賞賜?”~\(≧皿≦)/~

她狡黠一笑,讓蕭懷瑾想起了被她套路的往事:“哦?德妃又有何灼見妙語?和那馬球賽時一樣麽?”他低聲念起那句話,在唇齒間回味:“女人也有不輸於士子男兒的抱負與才華……”

這句低低的囈念,聲音雖輕,卻讓送行的她們忽然靈台如醍醐灌頂,霎時清明。

她們看向德妃——原來她從兩年前,就在為她們女子爭這一席之地!

兩年的往事如似錦繁華,在眼前飛閃而過,那些她不明所以的舉動,都逐漸明晰。

四周的風聲,似乎都被隔絕開。徐徐的,星盤大放光芒。

謝令鳶一眼也沒有顧得看。

她知道自己的聲望一點點增長到了【眾望所歸】。去年因陷害和出宮,聲望曾一度落到【人人喊打】;後來在宮外顛沛千裏,與貴妃、武修儀等人交心,又緩慢回到【聲名鵲起】。可如今覺得,是多是少,似乎也沒那麽重要了。

她笑看蕭懷瑾,卻又是固執的:“不過這一次,臣妾討這個賞,倒不需要陛下對姊妹們說了。”

城墻下立著文武百臣。

在眾妃嬪殷殷的目光下,蕭懷瑾哪兒能說不。何況他從未想拒絕。他轉回身,午時陽光最熾,他不自禁微眯起了眼,目光在眾臣身上一一略過。

他肅聲道:“朕此次親征,國政事務,悉數由何太後、謝德妃監國,掌大印。朕在此特許,監國代朕行政,如見朕本人。”

監國人選,是數日之前朝堂上撕逼八百回合定下的,蕭懷瑾沒有子嗣,政務交由太後和準皇後也是無奈之選,無論有無異議都已成既定。這臨行前場面話,百官且聽著。

“雖說歷來古訓,有女子不得幹政之說,但社稷正值危急之秋,朕特許,後宮及府第命婦女子亦可有精妙政見,告與德妃處。望諸位愛卿能一視同仁,平心對待。”

話音回蕩,四下寂靜,一時間,只聞風聲。

隨即,這句話如炸了螞蟻窩,士大夫們一片轟然!

——什麽叫“後宮及命婦,亦可有政見,告與德妃”?這是特許她們能幹政了嗎?這置皇庭祖訓於何地?置聖人言於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