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第2/4頁)

蕭懷瑾眼神一利,揪住那個激憤的大臣問道:“此事奏報上朝廷也不過三天時間,民眾又是如何得知?可查出是誰散布謠言?長安令!”

長安令上官顯站出隊列,顫巍巍道:“陛下,臣已派人將傳謠之人抓進大獄,嚴刑拷打,要他們指出幕後之人;京中也增加城巡,盯緊了集市,禁止他們傳謠,現在京中流言已平息。”

蕭懷瑾雖然不滿,可當前並不是追究此事的時候。在一片指責爭論聲中,忽有大臣出列啟奏:“臣懇請陛下,禦駕親征,以揚我大晉國威!”

“……”

殿內安靜了一瞬。

蕭懷瑾心情復雜,循聲望向那人。居然由臣子提議親征,可謂是古今奇談了。

果不其然,隨即殿內嘩然,如滴水落入沸油炸開,方才諫言的人被眾臣發指,紛紛指責他罔置天家性命於不顧。

卻又有大臣出列,打破這一片亂紛紛的指責:“臣附議。若陛下親征,必為威懾,更可振奮軍心,令百姓軍民感懷朝廷決意。”

蕭懷瑾也是不明白他們抱存什麽心思了,幹脆由著他們語不驚人死不休。

“北人虎狼看我中原,如富庶鄰居卻不設藩籬,使賊人出入有恃無恐,自然蠢蠢欲動。要是再不予天下以震懾,都以為我中原王師無能任人欺淩,肆意侵犯我國門,朝廷即便能防萬民之口,又有何顏面以對世人?”

這話一時激起眾人附議,反對的聲音漸少。議和的聲音依然勸道:“並州高闕塞大獲全勝,西魏拓跋烏久不敢發兵;叛軍陳留王軍心渙散,殘兵敗將後退百裏……這些若不算煊赫國威,還要如何震懾?”

朝中各懷心思,滿堂嘩然,忽然一個清亮的聲音響起:“北方諸國肆意進犯,無非是輕我國朝懦弱。倘若天子禦駕親征,無疑是昭告天下,以彰**之決心,更令敵國不敢輕視。否則,國朝受連番侵擾,豈不是從上至下被人看輕,恐怕此刻,北燕西魏賊子,都在鄙嗤我朝君臣可欺吧!”

這話把人耳朵震得嗡嗡響,字裏行間更是十分不給面子,可謂大不敬,便有其他喝止道:“劉端公,您怎麽說話的呢!怎可如此不敬!”

蕭懷瑾的目光落在方才說話那個禦史身上,對方是殿中侍禦史,平時沒有升殿上朝的機會,今日的朝會也只能站著上朝。他不認為此人有立場和膽量說出這番話。

這說明朝中還有很多人,台前的、幕後的,盤根錯節的各方大臣,希望天子禦駕親征。

去想為什麽已經沒有意義了,只有做或不做。

他不置可否,目光沉沉地掃過一眾人。

孟子有句話說了,失道者,寡助也,眼下晉國不僅僅是寡助,而是群起攻之,這不就是失道嗎?

究竟是誰失道?那已經不重要了。天下的顛覆從不是一個人失道就可以歸咎的。身處於洪流之中的人各懷心思,有的人依然掙紮著,希冀著能夠力挽狂瀾,將社稷扶上正軌。

朝堂一片寂靜,蕭懷瑾半晌才道:“與鄰國交戰豈是兒戲,禦駕親征更非一時之意,總要反復商榷,另行朝議。今日朝會,卿們多贊成主戰,朕亦以為然。若再無本可奏,便先退了吧。”

他沒有流露出真實想法,但臣子們總要揣摩上意。散了朝之後,便三三兩兩往衙門走,猜測親征一事是否會勾起陛下的想頭。

散了朝後蕭懷瑾沒有回延英殿,而是去了長生殿。北燕調兵之事太後已知曉,是以今日開了大朝會。本來是為主戰還是議和,卻沒想到居然有大臣提議禦駕親征,這完全是意料之外。

長生殿外,各宮的下人等在一處,殿內謝德妃正帶領一眾妃嬪請安,坐了半個時辰。蕭懷瑾還未走近,便聽到殿內一片談笑風生。

他的腳步僵硬了片刻,覺得這場景陌生又熟悉,說陌生,是因太後的長生殿從未有如此輕松之時;說熟悉,是因謝德妃身邊這樣鶯聲燕語的,似乎也不足為奇。

他愣神的片刻功夫,已經邁進了長生殿,聽到唱報聲,妃嬪們紛紛起身向他請安,他點點頭,和煦地問候了幾句,何太後便示意眾人,讓她們先退下了。

謝令鳶身為本國祥瑞,她要厚著臉皮留下,無人能攆,遂在眾妃嬪羨慕的眼神中留了下來。韋無默向她遞去一個無奈的眼神,也是習慣了。

片刻殿內恢復了清凈,何容琛端坐,平靜地聽皇帝講了朝會之事。本來這些事,皇帝不來講,她早晚也有自己的渠道獲知。

謝令鳶盤腿坐在蕭懷瑾身側,殿外的天光越過窗欞,勾勒出他的輪廓側光,高挺的鼻梁和略顯憂郁的眼神,說著不忿的事,語氣卻還是平穩的。

大敵臨陣,朝堂卻依然各懷心思,四分五裂,難免令他失望。何容琛聽了倒沒有生氣,這些蠅營狗苟,她從先帝死後,代蕭懷瑾垂簾,接管了這個爛攤子江山起,就已經見多不怪。她沉吟片刻,認真地問他:“陛下何見?你覺得倘若禦駕親征,能威懾北燕,宣示國威,以達到懾四方之國的目的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