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第2/3頁)
卿本賢姝麗,忠悃為國事,似金如玉矣,桃李雙十齡。
王侯將相知,媒妁連綿至,登門若決河,聘禮如鬥星。”
謝令鳶感覺自己正被那個曲子推著走。她內心好像共情一般,在這愜意愉快的心情中,感受到了識海深處,有一處溫馨明亮的回憶——
好風如水,春光皚皚,韋不宣在家族的主持下訂親了,且年後便加冠,韋家給他推舉了統兵蘄州的官職,他的人生已如珠寶初綻光芒,且永不蒙塵。
如他這樣的世家公子,都是前途坦蕩,不像寒門弟子,奉國公世子永遠不愁未來出路的。
成家、立業都是人生極樂,白婉儀趴在涼廊上好奇地問他,未來嫂子是什麽樣?
韋不宣想了想,偷偷道:“她眼睛很好看,我只見了一面……但我覺得應該是個好姑娘。”
“肯定是很美很好的人。”白婉儀放心地笑了,滿目是憧憬,韋公子很完美,韋少夫人也很完美,這才是世道該有的光明。
她是真心替韋不宣高興。韋不宣就笑了,摸摸她的腦袋,捏她白嫩的臉頰:“待為兄加冠立業,也給你找個好人家。你喜歡什麽樣的人?”
白婉儀想了想,唇角的梨渦如同綻開的兩朵花。
“我要這麽高的,”她手比劃了一下,“會騎馬打仗,善良,有擔當,長得英俊,打仗時能保護我。”
她娓娓而談地列舉了很多條。醜的不喜,弱的不喜。韋不宣哈哈地笑起來:“好,一定會有的。嗯……將來我去守著邊境,你就再也不用怕打仗了。”
。
這一幕回憶,融在識海深處,並非鮮明的畫面。所以謝令鳶沒有看到他們。
但由於共情,她知道這回憶正在白婉儀心底發生——或者說,白婉儀的識海,永遠地停留在了這一刻。
最憧憬、最留戀、最美好的時段。
心也永遠活在這一刻了。
因著共情,她想找到白婉儀真身就很容易。謝令鳶的步伐沒有任何猶豫,順著冥冥之中的指引,在繚繞的雲霧後,看到了她要找的人。
白婉儀正背對她而坐,面對著一片廣袤的空曠。
倘若謝令鳶不來打攪,白婉儀的意識將會永遠停留在這裏,在歡愉的憧憬中,平靜地昏睡。
這未嘗不是一種美好。
當然,謝令鳶辣手摧花,她不會放任這種美好的。她就是這麽煞風景。
只是,如何才能動搖白婉儀的意志?如何將她從溫馨美好的夢境中帶出來?
“真是難辦啊……”謝令鳶喃喃自語。
似乎唯有織造一個比這回憶更讓她憧憬的夢境了——
白婉儀本身就是一個邏輯自成一體很難被動搖的人。想要動搖她的意志,除非用更堅強的邏輯去打碎她原本固有的邏輯。
那只有偽裝成韋不宣,或者白術,或者白婉儀早亡的父親?
後兩者謝令鳶實在不熟,但——那個在春風桃花蔚蔚中一劍霜寒十九州的少年,至少她記得他長什麽樣。
雖然她也不知道韋不宣究竟是怎麽個人,但一個家族的人,性子多多少少總有些類似。譬如宋靜慈,宋家內斂平和的君子之風,深入到每個族人的骨子裏,宋靜慈和宋逸修雖然是隔輩,生平也從未見過彼此,然而真能找出那麽幾分相像來,所以何太後和韋無默都一直不動聲色保護著她。
而韋家大抵也是如此吧,韋晴嵐當年在東宮,就是太囂張跋扈了,惹得先帝不喜。韋無默在宮裏磋磨了那麽多年,還下過獄,骨子裏的張揚之氣也沒有變。
所以,謝令鳶猜測,韋不宣這種人哪怕臨刑受死,也還是有一股子桀驁之氣撐著的。
。
——激昂壯志嘛,不就是個玩兒?
想象一下此刻金嘰獎的獎杯捧在手裏!
謝令鳶登時生出了睥睨天下的豪情。她幻想著她此刻左手金嘰獎,右手金驢獎,頭頂小金人,腰纏金棕櫚,站在光宗耀祖的領獎台上。
好像全天下的人都成了她人生的配角。
謝令鳶意隨心動,模樣開始悄然變化,身材拔高,漸漸的手裏有了一柄很長很重的劍,漸漸的身上的錦衣成了花青色,漸漸的模樣變成了意氣風發的少年。
她低頭打量兩眼,往前走了兩步,昂首挺胸,氣宇軒昂。
正在出神的白婉儀似有所感,回身望向了她。
那一刻,謝令鳶以為她會驚喜,會激動,會飛奔而來,然而她都沒有。她只是站了起來,在那裏遠遠看著,隔著薄霧,都有些不明神情。
……說話呀?婉娘?婉妹妹?婉儀?
糟糕了,韋不宣是怎麽稱呼白婉儀的啊?小碗?大碗?
謝令鳶忽然梗住了,進退不得。
二人相對凝視,終於,“韋不宣”沉默不下去了,微微一笑:“……這十年,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