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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瞪大眼睛,接著,他就失笑了。不知怎的,他那笑容中竟有些寥落,有些失意,有些無可奈何。他那一大堆的贊美詞並未打動我,相反的,這笑容卻使我心中猛的一動,我深深的看著他,一個漂亮的中年男人!他可以給你安全感,可以帶你到天邊海角。我沉吟著,他取出了煙盒,燃上了一支煙。

“我們不要鬥嘴吧,”他說,噴出一口濃濃的煙霧:“你考慮過我的提議嗎?”

我默然不語。

“或者,”他不安的聳了聳肩。“你需要更長的一段時間來考慮?”

“我不需要,”我凝視他:“我現在就可以答復你!”

他停止了吸煙,盯著我。

“那麽,答復吧!願意或不願意?”

“不願意。”我很快的說。

他沉默片刻,再猛抽了一口煙。

“為什麽?”他冷靜的問。

“命運似乎注定要我扮演一個悲劇的角色,”我垂下眼簾,忽然心情沉重而蕭索。“它已經戲弄夠了我,把我放在一個深不見底的枯井裏,讓我上不能上,下不能下。我自己去演我的悲劇沒有關系,何苦要把你也拖進去?”

他熄滅了那支幾乎沒抽到三分之一的煙。

“聽我說,紫菱,”他伸手握住了我的雙手,他的手溫暖而有力。“讓我陪你待在那枯井裏吧,說不定我們會掘出甘泉來。”

他的語氣撼動了我,我擡眼看他,忽然淚眼凝注。

“你真要冒這個險,費雲帆?”

“我真要。”他嚴肅的說,眼光那麽溫柔,那麽溫柔的注視著我,使我不由自主的落下淚來。

“我不會是個能幹的妻子。”我說。“我不會做家務,也不會燒飯。”

“我不需要管家,也不需要廚子。”他說。

“我不懂得應酬。”

“我不需要外交官。”

“我也不懂得你的事業。”

“我不需要經理。”

“那麽,”我可憐兮兮的說:“你到底需要什麽?”

“你。”他清晰的說,眼光深邃,一直望進我的靈魂深處。“只有你,紫菱!”

一串淚珠從我眼中滾落。

“我很愛哭。”我說。

“你可以躺在我懷裏哭。隨你哭個夠。”

“我也不太講理。”

“我會處處讓著你。”

“我的脾氣很壞,我又很任性。”

“我喜歡你的壞脾氣,也喜歡你的任性。”

“我很不懂事。”

“我不在乎,我會寵你!”

我張大眼睛,透過淚霧,看著他那張固執而堅定的臉,然後,我輕喊了一聲:說:

“你這個大傻瓜!如果你真這麽傻,你就把我這個沒人要的小傻瓜娶走吧!”

他用力握緊我的手,然後,他輕輕的把我拉進了他懷裏,輕輕的用胳膊圈住了我,再輕輕的用他的下額貼住我的鬢角,他就這樣溫溫存存的摟著我。好久好久,他才俯下頭來,輕輕的吻住了我的唇。

片刻之後,他擡起頭來,仔細的審視著我的臉,他看得那樣仔細,似乎想數清楚我有幾根眉毛或幾根睫毛。接著,他用嘴唇吻去我眼睫上的淚珠,再溫柔的、溫柔的拭去我面頰上的淚痕,他低語著說:

“你實在是個很會哭的女孩子,你怎麽會有那麽多的眼淚呢?但是,以後我要治好你,我要你這張臉孔上布滿了笑,我要你這份蒼白變成紅潤,我要你……天哪,”他低喊:“這些天來,你怎麽消瘦了這麽多!我要你胖起來!我要你快活起來!”他把我的頭輕輕的壓在他肩上,在我耳邊再輕語了幾句:“我保證做你的好丈夫,終我一生,愛護你,照顧你。紫菱,我保證,你不會後悔嫁給了我。”

忽然間,我覺得自己那樣渺小,那樣柔弱。我覺得他的懷抱那樣溫暖,那樣安全。我像是個暴風雨中的小舟,突然駛進了一個避風的港口,說不出來的輕松,也有份說不出來的倦怠。我懶洋洋的依偎著他,靠著他那寬闊的肩頭,聞著他衣服上布料的氣息,和他那剃胡水的清香,我真想這樣靠著他,一直靠著他,他似乎有足夠的力量,即使天塌下來,他也能撐住。我深深嘆息,費雲帆,他應該是一個成熟的、堅強的男人!我累了,這些日子來,我是太累太累了。我閉上眼睛,喃喃的低語:

“費雲帆,帶我走,帶我走得遠遠的!”

“是的,紫菱。”他應著,輕撫著我的背脊。

“費雲帆,”我忽然又有那種夢似的、不真實的感覺。“你不是在和我兒戲吧?”

他離開我,用手托著我的下巴,他注視著我的眼睛:

“婚姻是兒戲嗎?”他低沉的問。

“可是,”我訥訥的說:“你曾經離過婚,你並不重視婚姻,你也說過,你曾經把你的婚姻像垃圾般丟掉。”

他震顫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