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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嘉文一失足成千古恨

趙某某再回頭已百年身

放下了報紙,可欣輕聲地問:

“湘怡呢?”

“也死了,在嘉文之前四個月,是自殺的。”

可欣垂下了頭,好半天,她一動也不動。紀遠攬著她,感得到她身子的戰栗,一不做,二不休,他把另一個壞消息也透露出來:

“杜伯伯死得較早,是死於中風。”

可欣震動了一下,坐進沙發裏,用手托著頭,她一語不發。什麽都完了,整個的杜家!她所有的幻想,重逢的快樂,歡樂的一群,卡保山重尋紅葉……什麽都沒有了!她的好友,她無日或忘的朋友們……什麽都沒有了!她坐著,闔上眼簾,一股熱氣從她胸部向上升,凝結成一團硬塊,哽在喉嚨裏,她費力地要把那個硬塊壓下去。紀遠的手溫暖地握著她,低聲說:

“如果你想哭,就哭出來吧!”

可欣緩慢地搖了搖頭,她的理智已經接受了這項事實,感情卻還沒有接受。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能用勉強的聲調,呻吟地問:

“孩子們呢?嘉齡呢?”

“嘉齡下落不明,她在杜伯伯死後就離開了杜家,據我收集的資料,他們在賣掉房子以後就三餐不繼了,嘉文輸掉了全部財產,逼得湘怡自殺,他自己死後還負債累累。孩子們——我打聽不出確實的下落,湘怡的哥哥已經搬家了,聽說,兩個孩子都在孤兒院,我準備明天去台北的幾家孤兒院調査一下。”

可欣又沉默了,她從沒想到杜家會有如此悲慘的下場。她沉默了很長久很長久,當她再擡起眼睛的時候,盡管臉色蒼白,但眼裏並沒有淚。挺了挺脊梁,她接受了這個事實。

“他們只有兩個孩子?”她問。

“是的,真真和念念。”

“我們找到她們,把她們接回家來,我一直想要兩個女孩子。”可欣輕輕地說,“至於嘉齡,我們可以登個尋人啟事,她已經二十八歲了,多半已經結了婚。不過,我們一定要找到她。”她從沙發裏站起身來,安靜地說,“現在,我去把這個消息告訴媽媽。”

紀遠注視著可欣的背影,許多時候,他覺得可欣堅強得令人心折。那挺起的肩膀穩定而勇敢,仿佛可以肩負全世界的重量。望著她消失在雅真的房門口,他的眼眶發熱而潮濕了。他自己也不明白流淚的原因,是為了杜家可悲的命運,還是為了可欣可感的堅強?

第二天是奔波的一日,紀遠經過了許多周折,終於打聽到湘怡哥哥的住址。湘平已經調任課長,分配到一幢較好的宿舍,生活環境應該比以前改善了很多。但是,李氏在七年間,又連生了三個子女,食指浩繁,經濟情形也就相當拮據了。在鄭湘平那兒,紀遠總算獲得了杜家由盛而衰,由衰而敗的全部經過,湘平感慨地說:

“嘉文死後,兩個孩子真可憐極了,本來,我們應該領來養育的,但是,我們自己的孩子都養不好,怎麽能再增加兩個呢?最後,還是把她們忍痛送進了孤兒院,兩個小女孩,長得乖巧玲瓏。唉!”

紀遠知道他說的是實話,他們的情形,確實不可能再負擔兩個小孩了。要了孤兒院的地址,他匆匆告辭,急於去找尋那兩個小孩,臨走的時候,湘平又叫住了他:

“紀先生,我知道你們是嘉文最密切的朋友,嘉文死了之後,遺物裏有一包湘怡的日記,和杜沂的詩稿文稿,如果你們有興趣保留,可以拿去,放在我這兒是沒用的。”

“好的。”

紀遠取得了這包東西,離開了鄭家。

孤兒院很快就找到了,那是個設備還很不錯的公立育幼院。但,因為天氣嚴寒,衣物缺乏,孩子們一個個都不勝瑟縮。紀遠立刻見到了真真和念念。

一時間,他說不出任何一句話來,真真有張倔犟而聰明的小臉,以一種木然的眼光望著他,薄薄地帶著份敵意,抿得緊緊的小嘴唇,有種不妥協的神情。念念比她的姐姐漂亮,彎彎的眉毛下有對柔和的眼睛,她一定遺傳了湘怡全部的好脾氣。紀遠把兩只手分別地壓在她們的小肩膀上,溫柔地說:

“孩子們,我來帶你們回家去!”轉過頭,他對站在一邊的院長說,“我能立即帶她們走嗎?我要領養這兩個孩子。”

院長搖搖頭,說:“我們很歡迎有人能領養她們,但我們需要調査一下你們的家庭,還要辦理若幹手續。”

“你馬上可以知道我的家庭情形!”紀遠說,他立即打了一個電話給可欣,要她帶有關的證件來。又打電話請來陳經理夫婦,讓他們給他的家庭作證,鄭湘平也趕來了,他們在三小時之內,辦妥了領養的手續,這可能是這育幼院裏辦得最快的一次領養手續了。辦完之後,那院長點著頭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