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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協理不在家!”

他累了,倦了,餓了。風似乎越來越刺骨,寒冷凝固了他每一根血管。他拖不動自己的腳步,在深夜的街頭,也不知該何去何從。可是,他沒忘記孩子的哭聲,沒忘記應該弄些吃的東西回去。他走著,不斷地走著,他的腳變得有一百斤重了,一千斤重了,一萬斤重了……然後,他來到湘怡哥哥的家門前。

“看在湘怡的面上,”他乞求似的說,“請借我五十元!”

“是你?杜嘉文?”李氏氣勢洶洶地沖了過來,“你逼死了我們的妹妹,還要跟我們借錢嗎?你這個沒良心的流氓!我早知道你不是東西!只有我們那個傻妹妹會愛上你,弄得死都沒個好死!姓杜的,你小心點,我們沒要你賠款就算好的,你還來借錢!你不是有錢家的少爺嗎?不是有洋房汽車嗎?看看你,這個乞丐樣子,就是我那位妹妹選中的好丈夫呀!”

嘉文逃出了鄭家,整個大雜院裏的人都伸出頭來張望,李氏還在後面窮嚷窮叫,指給鄰居們看,數說著他的百般罪狀……他又回到大街上了,風比剛才更冷,夜比先前更寒,他的腳步比來時更沉重。俯視著自己,他看到一身的肮臟,一身的恥辱,和一身的罪惡。靠在一株電線杆上,他閉上眼睛,心底輾轉呼號:

“湘怡,我怎麽辦呢?湘怡?”

湘怡沒有答復他,也沒有人能夠答復他。裹緊了大衣,他重新向前面走去,腦海裏在搜索著能借錢的任何一個人名。最後,像靈光一閃,他想起了老趙,這個人曾在賭桌上贏走了他的萬貫家財,雖然不是他一個人贏的,但他是那賭窟的老板,他贏得了大部分。現在,他總可以借給他一百兩百吧?

有了一線新的希望,他的腳步就輕快多了,走過大街,穿進那條暗沉沉的小巷,他找著那家被掩護得很好的賭窟。可是,門口的門房擋了駕。

“你不能進去,我們老板交代的。”

“請他出來好嗎?我要和他講幾句話。”他低聲下氣地說。

老趙出來了,用那對斜吊眼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嘉文,叼著香煙的嘴角帶著個似笑非笑的表情,嘲弄地說:

“怎麽,嘉文,好久沒看到你了。是不是又籌到了資本,要來玩一下?”

“我不是來賭的——”嘉文吞吞吐吐地說,“我需要一點錢用——大概兩百元。”

老趙一語不發地望著他,半天才說:

“怎樣呢?”

“想向你通融一下。”

“哈哈,”老趙幹笑了兩聲,“兩百元有什麽關系,不過我今天手氣不順,已經輸了兩萬多,實在沒有錢來借給你了,你還是去和別的朋友借借看吧!”

“我——實在沒人可借了,”嘉文懇求地望著他,“就借我一百吧。”老趙冷酷地搖搖頭。

“那麽,五十元!”

老趙再搖頭。

“三十!求求你,就借我三十吧!”嘉文抹掉了全部的自尊,哀求地喊,“你從我手裏拿走了那麽多錢,把我弄到現在這樣的地步,就向你借三十塊,你難道都不肯嗎?”

“笑話!”老趙的笑臉消失了,代替的,是一層冰冷的寒霜,“賭錢的時候有輸有贏,你自己的運氣不好,怪得了誰?我又沒騙你的,搶你的,怎麽說我從你手裏拿走了錢呢?我輸的時候也有呀,我可沒說誰拿走了我的——”

“我不是這意思,”嘉文急忙賠罪,“只是我需要一點錢,你就借我一點吧!”

“我告訴了你,我今天沒有!你去向別人借去!”

“幾十塊都不肯嗎?”

“幾塊錢都不行,借錢出去要倒黴的,我手氣正不好,你別煩我了!”

“那麽,我和你再賭一次!”嘉文咬牙地說。

“你用什麽資本來和我賭?”老趙冷笑地問。

“用我的生命!”

“哈哈哈哈!”老趙縱聲大笑起來,“嘉文,你別傻氣了,你的生命值什麽錢?”

“我的生命是不值錢,”嘉文的眼睛冒著火,“我就向你借一點錢跟你賭!”

“我沒興趣,”老趙說,“你走吧,嘉文!老實告訴你,你已經不是我們的對象了,我們早調查過你,你沒有一毛錢可以輸了,現在,你還是趁早走吧!”

“好,我明白了,”嘉文重重地喘著氣,“你們是一個騙局,你們騙走了我全部的財產,好,我明白了,”他掉轉了身子,“我要去告發你們,我要去檢舉你們!”

“慢著!”老趙攔住了他,“你是聰明人,別做傻事,警察抓不住我們的,你也知道,對不對?你別給我們找麻煩,賭錢的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我們可沒扯著你的耳朵逼你賭,是你自己送上門來的!假如你給我們找麻煩的話,你也知道那個後果是什麽……”

老趙向身子後面看了一眼,於是,嘉文發現有兩個彪形大漢,正慢慢地走了過來,這兩人是嘉文熟悉的,在老趙賭錢的時候,他們總是斯斯文文地端茶倒水,侍候客人。嘉文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了解他們想做什麽。血向他的腦子裏沖去,他的眼睛發花,神志昏亂,體內每根血管都爆脹了。喘息著,他瞪著老趙,啞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