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第3/4頁)

她再度停止,擡眼看了雲揚一眼。

“那晚不只我一個人在懸崖上,還有你母親,她是來阻止這整個計劃的,我想,是雲飛告訴了她。”

雲揚點了點頭,他的眼底一片痛楚之色。

“請說下去!”他沙啞地說。

“盧伯母一出現就直奔我們,她是奔跑著趕來的。她抓住了雲飛的手臂,開始懇求他不要離開她,又懇求我不要讓雲飛離開她,她說她半生守寡,就帶大了這兩個兒子,雲飛一走,她的世界也完了!我那時正在和雲飛掙紮,盧伯母這一來,使雲飛分散了注意力,我掙脫了雲飛要跑,他撲過來,又抓住了我,他打我,猛烈地打我,又撕扯我的頭發,強迫我跟他走。盧伯母再撲過來,她嚷著,叫我回家,叫我不要誘惑她兒子,我哭泣著解釋,我並不要跟她的兒子走,我也不要誘惑她的兒子,但她不聽我,只是嘮嘮叨叨地述說著,拉扯著雲飛的手不放。雲飛氣了,他用力地推了她一下,老太太站不住,摔倒在泥濘裏。於是,盧伯母氣極了,開始大哭了起來,說生了兒子不中用,有了女人就不要娘。雲飛不理她,拉著我就要走,就在這時,盧伯母突然直撞了過來,嘴裏嚷著說:

你既然不要娘了,我就撞死了算了!’”

“雲飛沒有料到她這一撞,他拉著我的手松開了,他自己的身子就蹌踉著直往後退,然後,那個悲劇就發生了,我聽到欄杆折斷的聲音,我聽到雲飛落崖時的慘號。我當時還想,我一直想殺他,現在是真的殺了他了!於是,我就昏倒了過去,什麽都不知道了。”

故事完了。這懸了一年多的疑案,終於揭曉。一時間,室內安靜極了,誰都沒有說話,空氣是沉重而凝凍的。然後,梁逸舟振作了一下,看著心虹,說:

“你還記得我趕到的時候,你對我說的話嗎?”

“我說過什麽嗎?”心虹困惑地問,“我不知道,我只記得昏倒之前,我一直在喃喃地叫著:‘我終於殺了他了!我終於殺了他了!’因為,如果不是為了我的原因,他是不會墜崖的。”

梁逸舟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可是,就為了這一句話,我們竟誤會了一年半之久!”他轉過頭來,望著雲揚。“你竟然不知道你母親來過這兒嗎?你可信任心虹所說的?”

“我信任。”雲揚低低地說,他的喉嚨是緊逼而痛楚的。他的臉色蒼白,眼睛卻閃爍著坦白而正直的光芒。“我現在想起來了,那天,當我得知雲飛墜崖的消息之後,我只想先瞞住母親,我根本沒去看她在不在屋子裏,就一直趕往現場,那是黎明的時候,等我回家,已經是中午。媽坐在屋裏,瘋了,癡癡呆呆地訴說著雲飛死了!我只當是鎮上那些好事之徒告訴她的,現在想來,她一開始就知道了!在她潛意識中,一定不願想到是她撞到雲飛,雲飛才會墜崖,所以,她把這罪名給了心虹。以後,她好的時候就說雲飛沒死,病發就說是心虹殺了他了!現在,這些環節都一個個地套了起來,我全明白了。”他垂下頭,一臉的沮喪、感傷和痛楚。“獲得了真相,我想,我可以好好地治療一下母親了。”

狄君璞喝幹了手裏的咖啡,把杯子放到桌上。他走過來,用手緊按了一下雲揚的肩膀,他的聲音沉著而有力。

“雲揚,振作一下!”他說,“這一年半以來,大家都在研究殺死雲飛的兇手是誰?你知道嗎?他確實不是死於意外。但是,殺他的兇手不是心虹,也不是你母親,而是他自己。我們能責備誰呢?除了雲飛自己以外?”

雲揚默然不語。梁逸舟不能不用欣賞的眼光,深深地看了狄君璞一眼。他忽然想起狄君璞對他說過的話,他曾責問他了解心虹多少?狄君璞是自始至終都深信心虹不是兇手的唯一一個人!是的,他了解心虹,遠勝過他這個做父親的人!看樣子,在這世界上,對人生、對人類,他需要學習的地方還太多了。他把眼光從狄君璞身上移到雲揚身上,這時,這大男孩子正大踏步地走向心虹,用一對坦白而求恕的眸子望著她,誠摯地說:

“心虹,請接受我最誠摯的道歉,這麽久以來,我一直誤會了你!”

這話,似乎也該由他這個做父親的來說,而雲揚卻先說了!那年輕人,他有怎樣一個勇於認錯的個性,有怎樣一張坦白而真摯的臉!他似乎相形見絀而渺小了。

心虹瑟縮了一下,她帶淚的眸子清亮而動人地瞅著他。

“別道歉,雲揚。”她的聲音好輕,好溫柔,好懇切。“只是,答應我,永遠不要玩弄感情,永遠尊重你所愛的人,保護她,憐惜她,別讓我妹妹,再忍受我當年的痛苦。”

“你放心,心虹。”雲揚低沉地說。很快地擡起頭來,看了心霞一眼,後者也正怔怔地、溫柔地望著他,兩人的目光一接觸,就再也分不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