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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耀凱原本育有兩個女兒,大女兒在十四歲時不幸車禍身亡,小女兒就是現在的費依婷,已經二十了,讀大二,看著此情此景終於忍不住流下眼淚,她抹著淚,泣不成聲,“雨橋哥哥,我就知道早晚會有這麽一天,我知道你會回來,你去德國的時候,我送過你,偷偷躲在機場你看不到的角落裏看著你上飛機,那時候我就知道你會回來……”

費雨橋點點頭,“其實我也看到你了,我記得你當時躲在侯機廳的柱子後面哭,我都看到了,謝謝你,婷婷。在費家,你是唯一一個讓我覺得還有人性的人,這也是我會善待你的原因。”繼而又將目光望向羞愧不已的費耀凱夫婦,“你們應該慶幸,像你們這種狠毒的人居然還生了個善良的女兒,至少不用擔心下半輩子流落街頭了,她沒有跟著你們泯滅人性實屬不易,所以你們應該慶幸。”

說著站起身,頭也不回地朝門口走,邊走邊扔下一句:“記住,三天。”

費雨橋站在門口的台階上很久沒有移動腳步,他掃視熟悉的庭院,只覺恍若隔世,除了園中的樹木比過去高大精壯些,一切跟過去沒有太大區別。陽光如此明媚,二十年的變幻輾轉,在時光老人的注視下不過是彈指一揮間,他回來了,終於是回來了!可是當他仰起頭眺望碧藍如洗的天空時,絲毫的喜悅都沒有,明明站在風聲颯颯的庭院中,卻仿佛置身無人的荒野,無窮無盡的哀涼讓他周身冰冷,一絲一毫的暖意都透不出來。是啊,他追得回這房子,還有那些古董字畫,卻追不回逝去歲月,丟失了的,終究是丟失了。

他一步步走下台階,看著東頭墻邊上那棵郁郁蔥蔥的石榴樹,終於忍不住瀟然淚下,那棵樹是當年父親親手為他種下的,因為他喜歡吃石榴,費耀程愛子心切,就買來一株石榴樹種在了院子裏,心想待開花結果後,兒子隨時就可以吃到最新鮮石榴。然而,世事變幻莫測,費耀程大概沒想到,不等那株石榴樹結果,他就撒手人寰……

“爸,媽,樹都長這麽高了,你們可以回來往了,這裏仍然是我們的家。”費雨橋緩步走到樹下,正是石榴開花的季節,滿樹的紅花映在碧綠的葉子間,分外妖嬈。他撫摸著樹幹,哽咽著低語,“爸,以後我終於可以吃到你種的石榴了。謝謝你,爸爸。”

兩天後,費耀凱一家搬出了居住達二十年的檀林公館。而同時,四月也搬出了莫雲澤的公寓,她找到工作了,在公司附近跟同事合租了一套兩居室。莫雲澤沒有阻攔,反倒很熱心地幫她打包行李,幫她搬家,他知道,有些事情還是慢慢來比較好,他和四月都需要時間。

四月上班的這家貿易公司規模不大,不過百來人而已,老板藍萍是個典型的上海女人,不太客氣,也很勢利。明明四月應聘的職位是平面設計,四月來報到時,老板見她容貌出眾,就安排她做前台,而且直言不諱,“你長這麽好看,理應為公司撐門面。”四月心下不滿也奈何不得,畢竟打工的是沒有資格挑老板的,眼下剛剛畢業,她迫切需要一份工作。慢慢來,日子總會越過越好的。她不想過多地依附莫雲澤的照顧,她要自立。

芳菲卻一直沒有找到工作,重活她幹不來,清閑的又找不到,她的要求又高,所以一直在家晃著。她沒有跟四月同住,因為李老師去世後家裏就剩了程雪茹,她得在家陪媽媽,可是母女倆關系很惡劣。芳菲經常打電話過來抱怨,說她媽比她還破罐子破摔,整日不是打牌就是跳舞,飯也不做,還每天輸錢,四月勸芳菲對母親多遷讓些,“肯定是李老師去世後阿姨太痛苦,所以才尋找寄托的,你不要跟你媽慪,應該多寬慰她些。”

“她還需要我寬慰?”芳菲在電話裏哼哼冷笑,“四月,你了解我媽嗎?了解這個家嗎?你太想當然了,你呀,還沒成熟……”

“臭丫頭,說什麽呢!”四月只當是芳菲在家閑得發慌所以才胡言亂語,她表太生活上她會幫忙照顧家裏的,叫芳菲不要太擔心。所以第一個月的薪水四月除了交房租,全部給了芳菲要她帶回家,芳菲當時拿著那疊錢不知道說什麽好,揪著四月,目光閃爍不定,“姐,你有沒有覺得自己很傻過?你確定我媽……她需要你的錢?”

四月道:“雪姨對我有養育之恩,養育之恩是要報的,不然我早就流落街頭,如何還讀得了書?你好好陪你媽,她現在最需要的就是你,工作嘛,以後可以慢慢找。”

芳菲當時的臉上說不出是一種什麽表情,說感動不像感動,說難過不像對過,倒有幾分同情的意味,她默默把錢揣進手袋,意味深長地說了句:“我媽最需要的永遠不會是我。”說著還拍拍四月的肩膀,“你呀,就是太善良,這世上並不是所有的人都有你這麽善良,你照顧她自己就可以了,我跟我媽你不必費心,以後不要再給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