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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雲澤意味深長地答了句:“那是很正常的,因為過去在我們家,你和你媽媽是大家議論最多的。”

四月於是不再多話。

吃過晚飯,莫雲澤把四月叫進書房聊天。四月還是一進門就盯著墻上的那幅畫像看,喃喃自語道:“你們兄弟長得並不像。”莫雲澤坐在落地窗邊的沙發上,點燃一根煙,端詳著指間的煙頭,目光有些飄忽,“我們本來就是堂兄弟,何況……”

“何況什麽?”

莫雲澤的眸底閃了下,笑笑,“算了,不跟你說這些,很多事情你不必知道那麽多。”說著他轉過臉望向窗外,深吸一口氣,“再過些日子後山梨花就開了,四月,你要過來看。”

四月於是也將目光投向窗外的後山,春天的氣息撲面而來,雖然枝丫還是光禿禿的,但是冬天已經過去,不是嗎?

坐了會兒,莫雲澤駕車送四月回學校。因時間尚早,莫雲澤問四月想不想去外灘走走,每次都是這樣,一到分別的時候就很舍不得,總是想盡辦法跟她多待會兒。四月對他也並不抗拒,他說去哪裏,她一般會應允。只是外灘上的人很多,到哪兒都是人滿為患,莫雲澤不喜歡喧鬧,就將四月帶到路邊一家咖啡廳喝咖啡。

“要是怕晚上睡不著,可以喝些果飲。”他想得很周到,幫四月點了杯椰奶杏仁茶。他自己卻點了咖啡。四月問他:“你不怕睡不著?”

他聳聳肩,“反正喝不喝都睡不著,無所謂了。”

四月本來想問為什麽睡不著,終究沒問出口。每個人的內心都或多或少有些隱痛,夜深人靜的時候難免輾轉反側。睡不著,很多時候是因為寂寞。

    咖啡廳有緩緩的音樂流淌。四月覺得音樂這東西對於寂寞的人來說是種蠱惑,聽著音樂,你會不知不覺將自己的心事說出來。四月每次面對莫雲澤,就覺得整個人都松懈下來了,她不必防著什麽,因為他是她的哥哥,是她在這世上僅有的血親。

“我曾經做過一件讓我一輩子都不能原諒自己的事情,所以我經常失眠。”這樣的話說出來,四月自己都嚇一跳。

莫雲河輕輕攪動著杯中的咖啡,看著她,等著她繼續說。

“我罪不可赦。”

“我每一天都在贖罪。”

“可是我知道,這輩子我都贖不了自己的罪孽。”

“你說我死後會不會下地獄?”

莫雲澤靜靜地看著她,一直看著她,幽暗的眼眸仿佛夜空下的海,讓人望不見底。他自始至終沒有問四月到底犯下了怎樣的罪孽,他只是說:“四月,相對於我們家,你和你母親無論犯過什麽樣的過錯,都算不了什麽。”

四月心底立即拉起一道防線,他為何將這兩件事聯系起來?她並沒有說她犯下的過錯跟他們家有關系,他是不是知道什麽?

“也許我今晚說得太多了。”她掩飾地低下頭。

“那你願意聽我說嗎?”莫雲澤的臉在咖啡廳的燈光下,透著一種匪夷所思的夢幻感,大約跟他眼中陡然閃爍的異樣神采有關系,他不知怎麽突然變得有些激動起來,“聽你說了這麽多,我突然也想講講我的故事。”

四月久久地凝視著他。

“四月,你有喜歡過一個人嗎?就是那種無論經過多長時間,那個人始終沒辦法從你心底隱去。你有過這樣的體會嗎?我就有過。很多年前我就喜歡一個女孩子,可是她並不知道我的存在,一直都是我在她看不見的地方默默注視著她。那時候她很小,我也年輕,我不知道我為什麽那麽喜歡她,就是想看她。四月,我想這種折磨你是不會理解的,她就像是一個夢,看著像是在身邊,卻無法觸及。我怕靠近她,怕驚擾她,總是和她保持著相當的距離,因為我怕她發現後會離我遠去……後來她長大了,我也成熟了,再見面時我以為我能很坦然地面對她,可事實是我做不到,我不知道為什麽一面對她就很絕望,因為我知道我跟她沒有可能,一點點的可能都沒有。四月,你有過這樣的絕望嗎?”

四月點點頭,眼眶一熱,幾乎就要落下淚來。她怎麽會不絕望?容走了,連她靠近那棵樹都沒有了可能,如果哪天那棵樹被那宅子的新主人砍了,她跟容的一切都灰飛煙滅了。她怎麽能不絕望!

“最絕望的還不是這些,我最絕望的是她根本就不認識我……”

“為什麽不認識你?”

“因為我的臉做過手術。”

四月細細地打量他,心下驚嘆,“可是一點都看不出來,真的。”

“歷時三年,前後做過不下兩百次大大小小的整形,耗費的金錢無從計算,當然看不出手術的痕跡。”莫雲澤轉過臉,胸膛劇烈地起伏,仿佛在克制著什麽,“只是,你難道不覺得害怕嗎?我的臉並不是我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