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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這些事真的不能想,一想就很不舒服。可是又控制不住自己去想,心裏忐忑不安,常常睜眼到天亮。容會不會因此舊情復燃?蘇珊娜懷上孩子後,會不會借此要容回到身邊?容在生意上運籌帷幄不在話下,但在感情上他絕對是個心軟的人,為了Sophie他可以放棄全部身家,他會不會為了Sophie而選擇回到蘇珊娜身邊?

這樣的日子,每天都是一種煎熬。沒接到容的電話我會煎熬,接到他的電話後同樣煎熬,腦子裏經常像煮沸的開水,一直翻滾,翻滾。上課無精打采,下了課也是心事重重,幹什麽都走神。姚文夕一口咬定我談戀愛了,我沒否認也沒承認,因為這種事我覺得應該是跟自己最親密的人傾訴,除了芳菲,誰還是我最親密的人?

芳菲聽完我的敘述,吃驚得張大嘴巴,提著長長的禮服裙跑到我身邊坐下,“姐,你真的確信他會回來嗎?”

“我確信。”

“他要不回來了呢?”

“他不會不回來的。”

“你憑什麽這麽信他?”

“我……”

真的,我憑什麽信他?記得離別前那個早上,我在芷園醒來,他帶我在院子裏散步,院子的花圃邊有棵菩提樹,枝葉扶疏,濃陰覆地,心形的葉片在陽光下泛著光,尤顯得通透碧綠,綠得仿佛要滴出水。當容試探著問我是否真的會等他時,我指著那棵菩提樹說:“我就是這棵菩提樹,無論你走多遠去多久,我都在這裏等你……”

容當即淚濕眼眶,將我拽入懷中,“顏,謝謝你!其實我也一直在等你,等你長大,等你學會愛。你知道嗎,我從來不敢說我有多愛你,怕你覺得有壓力,也怕自己陷得太深。可是現在,就為了你的這份心,我會用盡余生的全部力氣來愛你!我答應你,這棵樹就是你我的約定,無論生或者死,我們都會在這棵樹下找到彼此,一定可以找到彼此。”

“容……”

菩提樹下的誓言可否當真?雖然古往今來有很多這樣的教訓,這世上最靠不住的就是諾言,自古就是癡情女子負心漢,但我仍然願意去信一回,哪怕這輩子只信一次也可以。人生本來就是一個賭局,每個人都是賭徒,輸贏多是命中注定。但我跟芳菲說不清,她這輩子不用去賭什麽,因為有人為她鋪好地毯就等她擡腳踏上去而已,她不會懂得我此時此刻的心境,我只能跟她說:“我願意相信他,因為他給了我希望。”

只此一句,芳菲的臉色忽然變得黯淡下來。

她定定地看著我,漆黑的瞳仁裏倒映著我平靜淡然的臉,她緩緩垂下眼簾,“姐,你讓我自愧不如。你對生活還抱有這麽單純的幻想和希望,我就不行,我遇到的人也好,我看到的事也好,都讓我對生活、對這個世界失去信心,我沒得救,我就是這個樣子了。”

“芳菲,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啊?”我覺得我聽不懂她的話。

芳菲笑了笑,搖著頭,眼中又閃過那種不可捉摸的恍惚,“你不懂是最好的,懂得越少越幹凈……這個世界太肮臟,像你是可以幹幹凈凈地活在這世上的,有些人就未必有這樣的機會,一腳踏進泥潭一輩子就不幹凈了。”

說著她轉過臉看著我,目光閃爍不定,“在你眼裏我看到了愛情的堅定和毋庸置疑,這很好,真的很好,你終於有自己的愛情了……可是我在他的眼裏看不到愛,說來你也許不信,他甚至沒有真正地親吻過我,就是……那種很深入的吻,從來就沒有過,我們也沒有上過床,他好像對我沒那種興趣……”

“他到底是怎樣的人?”我更加好奇了。

“說不上來,我只是覺得他是個禮貌有余熱情有限的人,他非常有風度,對誰都很講禮數,尤其是爸媽面前。可是他的禮貌和風度反而讓我覺得生疏,就好比一個人對你笑,你看到的只是他的嘴巴在笑,他的眼睛裏卻是冰冷的……”

“芳菲,你怎麽了?”我發現我忽然不了解這個妹妹了,她的表情我看不懂,她眼底湧動的情緒亦讓我很陌生,“你是不是婚前恐懼啊,很多人都這樣,沒事,結婚沒你想到的那麽恐怖,何況你現在只是訂婚,萬一覺得不合適還可以反悔的。”

芳菲的目光停留在我臉上,深深看著我,忽而又笑了,“不是恐懼,是有些難過吧,身不由己,老覺得對不起姐姐。”

“傻丫頭,你怎麽會對不起我呢,只要你幸福姐姐就很滿足。”

“可我們以前不是拉過鉤嗎?我們一輩子也不分開,要永遠做一家人,結果我這麽快就要結婚了,姐姐你也有相愛的人了。”芳菲神色黯然,低垂著頭。

“你結了婚,我們也還是一家人啊。”我有些不明白,芳菲今天是怎麽了,情緒這麽反常,我不由起了疑心,“是不是費先生對你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