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七章 嚴懲不怠

彈劾福寧長公主的禦史叫鐘起,在禦史台官職不高,名氣卻不小,因為他連隆慶帝都參過,惹得隆慶帝怒打了他三十廷杖,最後卻也不了了之,連他的官位都沒貶黜。

自那以後,鐘起便名聲大噪,在禦史台也有了比較超然的地位,誰見了都要贊他一聲‘剛直不屈,連皇上都敢參’,是條‘錚錚鐵漢’。

可就算是這樣的‘鐵漢’,擱以往也是不敢參福寧長公主的。

所以福寧長公主接到消息後,有多怒不可遏,可想而知,從接到信兒到進宮請罪的一路上,就沒停止過以最惡毒的言語咒罵鐘起。

不過,福寧長公主罵得更多、更惡毒的,還是韓征。

那個閹豎、狗奴才,她母後都已賞了那小賤人縣主的封誥,也風風光光的冊封過了,那小賤人當時既受了封謝了恩,便也就說明不計較此事,此事已經揭過去了。

他卻還要不依不饒,竟然當面一套,背地一套,在她和母後都放松了警惕之時,忽然來了這麽一出,簡直就是惡毒至極,其心可誅,不怪都說太監都是沒根兒的人,最是心狠手辣,無情無義,她不將他碎屍萬段,再扔到亂葬崗喂野狗去,誓不為人!

還有那個姓施的小賤人,她也要碎屍萬段,挫骨揚灰,才能一消她心頭之恨!

那個鐘起亦是一樣,哼,什麽狗屁‘鐵漢’不‘鐵漢’的,真那般剛直的人,在禦史台平安待不到現在,顯然背後有人,卻是沒想到他背後的人竟是韓征……不止,如今滿朝文武,還有幾個不是那個閹豎的走狗的?

偏皇上豬油蒙了心,如今只信那個閹豎,反倒連自己一母同胞的親姐姐都不信了……

福寧長公主越想越怒火中燒,越想越恨之余,又忍不住悲從中來。

知道她被彈劾了,一雙兒女卻半點不為她生氣擔心,反而覺得她也該低調一段時間,修身養性一段時間了,反而催著她快些進宮謝恩,最好也被再讓太後介入此事,省得越發消磨了母子、姐弟之間的情分。

丹陽郡主和蕭瑯都不是傻子,如何不能據隆慶帝默許韓征清除掉了她在乾元殿安插的所有人之舉,猜到皇上舅舅是對自家母親有所忌憚防備了?

便是丹陽郡主是個女孩兒家,養得嬌一些,也早猜到了。

再想到隆慶帝一月也到不了仁壽殿一次給太後請安,尤其近一兩年以來,母子兩個更是幾乎從未說過體己話兒了,哪家兒子與親娘疏遠至此的?不就是皇上舅舅心裏早存了芥蒂嗎?

那自家母親眼下不韜光養晦,更待何時?還是那句話,到底這天下是宇文家的,她是姓宇文不假,他們兄妹卻姓蕭,這一點是無論誰都改變不了的事實。

何況連皇上舅舅那一關都先過不了,再想旁的又有什麽用,皇祖母真沒重要到她和母親以為的能影響國本的地步,倒不如先看別人蹦跶!

當然,兄妹兩個心裏也是不無擔心的。

此番母親被彈劾了那麽多條罪名,皇上舅舅便是有心從輕發落,礙於物議群情,只怕也輕不了,何況,皇上舅舅還未必有那個心呢?

不過就算再怎麽不能從輕發落,卻也絕對重不到哪裏去,母親到底是皇上舅舅唯一的胞姐,是先帝唯一的嫡公主,皇祖母如今也還健在,怎麽可能眼睜睜看著母親被罰得太狠?

想來至多也就是小懲大誡罷了,斷不會受任何實質性的苦頭,更是萬萬不可能有性命之憂的。

所以兄妹二人雖不無擔心,那擔心卻也有限。

蕭瑯甚至生出了幾分不該有的正中下懷來,那日從大相國寺回來時,他還曾不孝的想過,要是韓征能不因施太醫封了縣主便既往不咎了該多好,他下不了狠手,便只能寄希望於韓征來下這個狠手了。

倒是沒想到,韓征竟然真的這麽快出手了,他也算是願望成真了,雖然實在不孝,他卻是真的希望這次能讓母親深刻反省,吸取教訓,以後都不再犯!

丹陽郡主倒不至於像蕭瑯這樣想,如果可以,她還是希望韓征能既往不咎的,不然也不會借送施清如那樣一份厚禮了,那與其說是她的賀禮,倒不如說是她的補償。

可惜都被清如,不,應該說是被韓廠臣給退回來了,也就是說,韓廠臣就沒想過既往不咎,如今事情終於發生了,丹陽郡主心裏便也沒什麽可意外的,反而有些如釋重負了。

韓廠臣這次之後,總能消氣了吧?他這樣明刀明槍的來,總比面上笑呵呵,背後放冷箭的好!

她也不必心裏時刻都沉甸甸的,跟壓著一塊大石頭一樣,頭上也不必時刻懸了一把無形的劍似的,不知道它什麽時候便會落下了。

如今不管結果是好是壞,總有個確切的結果了!

兄妹兩個擔心有限還有一點原因,他們都以為鐘起對自家母親的彈劾太言過其實,母親生活‘奢靡’乃至……‘浪蕩’的確是有的,對底下的人寬縱了一些他們也承認,可‘賣官鬻爵’卻絕對是沒有的,他們做子女的,難道還能不知道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