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做賊心虛

施清如回了自己的房間後,便好以整暇的吃著茶,等候起施延昌來,等他知道了一切後,肯定會立刻來見她的。

果然不多一會兒,就聽見門外傳來了施延昌的聲音:“清如,是爹爹,爹爹能進來,我們父女說說話嗎?”

施清如便吩咐桃子,“去開門吧,開門後自己找地方歇息去,一個時辰後再回來。”

桃子應了“是”,給施延昌開了門後,便自顧離開了。

施延昌不由皺了眉,進屋後與施清如道:“清如,你這個丫頭看起來很是不懂規矩,回頭給打發了,爹爹另給你挑好的使吧……這些年委屈你了,都是爹爹不好。”

施清如淡淡道:“我這丫頭我才買了一個月不到,規矩上是還欠缺了些,可我覺得挺好的,就不勞老爺費心了,老爺請坐吧。”

別說給施延昌行禮了,連身都沒起一下,用實際行動告訴他,什麽叫做“有其主才有其仆”。

施延昌眉頭又是一皺。

然對著這樣的施清如,看著她肖似祝氏的容顏,他竟是半點硬氣不起來,半點父親的架子也擺不起來。

只得一撩衣袍坐了,道:“清如,我才聽你祖父祖母說了一些前陣子發生的事,咱們既是父女,又都是明白人,便明人不說暗話了。我想知道,當年的事你都是自哪裏知道的?你以那樣的法子嚇唬你祖父祖母,又是誰教你的,袁媽媽嗎?她雖是你娘的奶娘,你也不能只聽信了她的一面之辭才是,你還小,不知道這世上多的是人為了錢財,什麽事都做得出來!”

施清如早知道施延昌不可能像施老太爺施老太太等人那麽好糊弄。

好在她已提前想好了說辭,“老爺說得對,‘明人不說暗話’,那我便不瞞老爺了。首先我要聲明,我是人,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什麽鬼啊怪的,所以老爺不必怕我,至於我為什麽會忽然間變了一個人似的,——祖父祖母他們應該是這樣與老爺說的吧?卻是因為我……”

就把自己當日對袁媽媽說的那番自己渾渾噩噩飄到陰曹地府,見到了祝氏的說辭,也與施延昌說了一遍,末了笑著反問:“老爺說我這是不是因禍得福啊?”

施延昌的臉色眨眼間已是變了幾變。

身體也是繃得死緊,好容易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子不語怪力亂神’,清如你若不想告訴爹爹,不說便是,又何必編這樣的故事來糊弄爹爹呢?”

施清如微微一笑,幾許惡意,幾許嘲弄,“我為什麽要糊弄老爺,老爺又是那麽好糊弄的麽?當年我娘去世時,我才七歲,能知道什麽,記得什麽?這些年在祖母與金氏的刻意教養下,我更是庸懦膽小得被她們也灌一碗砒霜,都絕不敢掙紮,這一點老爺只消稍做查證,便能知道我到底有沒有胡說。可現在坐在老爺面前的我,看得出來半點庸懦膽小與畏縮無用嗎?我還會寫字,會開藥方子,就更別說金氏那麽隱秘的奸情,我也知道了,老爺說若不是因為有奇遇,怎麽可能?”

施延昌已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了,但心裏已有六七分信了施清如的話。

所謂“子不語怪力亂神”,並不是說這世上就真的沒有鬼神精怪,不過是安慰自己的話罷了,事實上,世間之大,無奇不有,誰又說得準呢?

這麽多疑點擺在眼前,除了鬼神之說,也的確沒有旁的說辭解釋得通了。

施延昌好一會兒才又幹巴巴的開了口:“那、那你娘,都與你說了什麽?當年……不管怎麽說,都是我對不住她,那她為什麽這麽多年了,從來都沒回來找過我呢?”

施清如暗自冷笑,做賊心虛了吧?

她沉聲道:“我娘自然該告訴我的,都告訴了我,所以我是絕不會放過當年那害死了她之人的。”

從罪魁禍首到幫兇,一個都不會放過!

“那你打算怎麽做?”施延昌的聲音更幹了,“你才十三歲,大好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就為了報仇,白白葬送了自己的前程甚至性命,你覺得值得嗎?你娘若真泉下有知,想來也不會願意看到你這樣做的。”

既然是人,要對付起來便容易得多了,要不,在她為祝氏報仇之前,他先送了她去與祝氏徹底團聚,永絕後患的好?

反正他死後已注定要下地獄,多一樁罪孽,少一樁罪孽,也沒什麽差別了。

施清如似未察覺到施延昌忽然生出的殺機一般,恨聲道:“我能怎麽做,除了金氏母子三個,其他人也都是我的骨肉至親,我難道還真為了報仇,弄得家破人亡不成?那我死後肯定也得下地獄了。何況老爺說得對,我才這麽年輕,就為了報仇,葬送了自己的前程性命,也未免太不值當,所以殺人放火的事我是絕不會做的,我只要讓金氏那個罪魁禍首血債血償就夠了,老爺想必已經知道金氏母子三人已被沉塘之事,我娘一條命換三條命,我的氣也算是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