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包抄

綏德州奢延水東岸官菜園附近平坦開闊的田野上,三萬余流賊排開陣勢,正在準備與渡過奢延水後追擊而至的一萬余官軍交戰。

洪承疇自延安府集結重兵後,一路向綏德、米脂一線推進,目標直指活躍在這一帶的闖將李自成等部。

孫傳庭的離去讓洪承疇暗暗松了一口氣。

他帶著兩萬余官軍來到陜北已近一年,這期間雖然與流賊屢有交手,但基本都是小規模的沖突,並沒有數萬人參加的會戰,斬獲也少的可憐。

原因主要就是陜北的地形條件所造成的。

溝壑密布,道路曲折狹窄的陜北,很難有擺開大軍的戰場;況且流賊們頗為狡猾,一旦發現官軍大規模的聚集,立刻反身逃竄,裝備齊整的官軍往往追之不及。

流賊都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對地形精熟無比,且大多身無甲胄,翻山過溝更加靈便,每次戰敗後都是在官軍們的破口大罵中消失的無影無蹤。

遼東馬隊在陜北也見功甚微。沒辦法,戰馬根本跑不起來,剛要提起馬速,流賊們就翻下山溝逃之夭夭,遼東軍只能打馬返回。

現在拓養坤和張文耀的相繼投降,搬掉了壓在洪承疇心頭的一塊巨石。

這兩部與官軍交手次數最多,漸漸摸清了官軍的戰術和底細。

雙方最初也是擺開陣勢硬碰硬打了幾次,在兵刃甲具方面占有絕對優勢的官軍面前,拓養坤和張文耀都吃虧不小。

在損失了數千人之後,流賊們就開始采取打不過就跑的策略,硬生生把官軍拖在陜北長達近一年。

朝堂之上對於洪承疇坐擁大軍,卻始終寸功未建之事漸漸有了不滿,有幾名言官上本彈劾他“秉鉞於秦數載,卻坐視流賊做大;任賊縱橫,攻城掠野,殺人如草芥”

甚至有言辭激烈的言官指他有養寇自重之嫌。

不克進剿,又不能遏制賊勢,任由流賊縱轡往返,一出一入如入無人之境,此行當屬瀆職之罪,建議皇上剝奪他宮保尚書職銜,促其戴罪立功。

對這些彈本,崇禎自是留中不發。但洪承疇在朝堂的親朋好友,自是暗中將其內容寫信告知與他,囑他盡速立功,以消朝官攻盰,挽回朝堂聲譽。

洪承疇對此事既憤怒又無奈。

這幫喜歡耍嘴皮子的言官,動輒上綱上線,在不明實情的情況下,居然用養寇自重這種殺人不見血的軟刀子害他,這是有多大的仇啊?

彼其娘之!有本事你來試試!

在憤怒的同時,洪承疇也暗自慶幸,聖上一改急躁多疑的性情,並無一言責備與他,也未催促其克期剿賊,這說明聖上對他還是比較信任的。

但洪承疇心裏明白,這種信任不是無限度無止境的,自己要是再拿不出一點戰績來,說不定皇上在朝臣的施壓下,奪了他五省總督的官職,另派他人替代與他。

他甚至都能猜到皇上會派誰來替他。

孫傳庭、陳奇瑜都是絕佳人選。

陳奇瑜自不必說,他的前任,戰績突出,差一點就讓流賊全軍覆滅;要不是關鍵時刻翹了尾巴,得意忘形之下誤信他人之言,他洪承疇哪有機會升到驟然拔擢到一品大員的高位?

孫傳庭這位朝堂新銳,上任陜西後屢建功勛,最近更是將大明最大的禍害一舉成擒,這其中雖有運氣的成分,但也充分體現出其超卓的個人能力。

近在咫尺的孫傳庭對洪承疇是最大的威脅。

當獲悉孫傳庭要率軍前來陜北時,洪承疇頓覺壓力陡增。

這是個很明顯的信號:聖上是用這種方式表達了對他的不滿,他必須要拿出點真本事來了。

就在這個時候,拓養坤和張文耀的投降讓洪承疇喜出望外。

這兩股陜北一帶勢力最大的流賊轉眼間煙消雲散,剩下的七八萬賊眾就容易對付了。

闖將李自成?雖然小有名氣,但也不過是稍微強悍的所在,洪承疇還沒將他放在眼裏。

雖然流賊人數依然多過官軍,但都是以小股的方式存在,並未有強勢人物將他們整合到一起。

自己率軍在陜北經營大半年,你孫傳庭是來摘桃子嗎?

雖然大軍的指揮權是自己,但要是成功的剿滅了陜北流賊,功勞簿上也少不了孫傳庭的名字,那樣會無形中削弱他洪承疇在其中的作用。

聖上以及朝臣們會認為,正是孫傳庭的率軍加入,才使得流賊被迅速絞殺。

沒想到孫傳庭放著眼看到手的功勞不要,竟然找了個借口離開,來不及仔細琢磨其中原因的洪承疇大旗一揮,全軍壓向陜北。

他下令遼東客軍分為兩部,吳三桂率本部兩千三百馬隊,加上延綏鎮副總兵左光先的三千步卒,從北面的安定走白雒城然後往東,驅趕流賊向綏德、米脂一帶的平原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