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攔道索銀

山東單縣境內的官道上,一行人馬正在緩緩行進。

中間的一輛馬車裏,駙馬都尉王昺與太康伯張國紀正在閑聊。太康伯張國紀是天啟帝皇後張嫣的父親,年約五旬左右,圓圓的臉上掛著笑眯眯的神色,像極了一個富家翁。他是父憑女貴,女兒成為母儀天下的皇後,授封太康伯,崇禎繼位後因對張皇後心存感激之情,所以對張家優賞有加,張家地位不跌反漲,加上張國紀八面玲瓏善於經營,這些年也是積攢了好大的家業。

駙馬都尉王昺年已六旬,他與前大學士孫承宗是高陽老鄉,萬歷十五年尚隆慶帝六女延慶公主為駙馬,輩分崇高,現掌宗人府事。

王昺才華出眾,善詩詞繪畫,當年與董其昌等知名畫家交往甚密。王昺雖然地位崇高,身份超然,但並沒有勛貴那種傲慢驕橫之氣,他為人風趣幽默,不管是在勛貴還是文臣中都有很好的人緣。

二人受皇命前往鳳陽拜祭皇陵,出京月余,因為不急於趕路,所以今日才到了山東單縣。隨行護衛的是五百京營官兵以及幾個太監,後面的十幾輛馬車上盛放著祭祀用的香帛法物。

王昺結交廣泛,性格開朗,張國紀善於逢迎,一路行來,兩個人談天說地,倒也不顯無聊。

兩人正談笑間,馬車忽然停下,不一會京營帶隊的千總胡傳海匆匆趕過來稟告:“駙馬,太康伯,前面有官軍擋路,說是要交過關倒銀!”

二人詫異的相互看了一眼後下了馬車,只見隊伍的前方兩隊人馬正在爭吵喧鬧。

王昺對胡傳海道:“胡千總,攔路的是哪路官兵?你難道不曾告知這是皇命祭陵的欽差嗎?”

胡傳海苦笑了一聲,回道:“駙馬,太康伯,攔路的是山東副總兵牟文綬部下遊擊吳尚文一部。卑職已向其言明這是欽差隊伍。但那幫山東兵說了,就是皇帝老子親來,該交的錢一文也不能少。駙馬,這可如何是好?”

聽完胡大海的話,就連好脾氣的王昺也勃然大怒,開口道:“這還是大明的官兵嗎?難道他們想造反不成!走,上去瞧瞧!我就不信了,這天下竟然敢有阻攔欽差還要收錢的人!”

說罷當先向隊伍前面大步而去,張國紀和胡大海急忙跟上。

來到隊伍前面,只見一群執刀拿槍的官軍擋住了去路,正在與京營官兵相互叫罵。不遠處一群騎兵拱衛著一個身穿盔甲的將領模樣的人正在觀瞧。那十幾個騎兵高聲談笑,沖著這邊指指點點,旁若無人。那名將領三角眼,雙眉倒豎,臉頰一側有一處長約幾寸的刀疤,臉色陰沉,並不說話,只是注視著雙方互罵。

王昺背負雙手揚聲喝道:“前面何人攔路,駙馬都尉王昺、太康伯張國老在此,為首的速速前來回話!”

那名將領揚鞭催馬上前,並不下馬,只是傲慢的略微拱拱手答道:“原來是王駙馬,本將山東遊擊吳尚文,不知王駙馬有何指教啊?”

王昺身份高貴,平日裏上至皇帝、閣老,下至低品文官,見了他都是尊敬異常。與他來往的皆是文人雅士,何曾見過如此粗魯無禮之人,何況此人還是大明將領。

王昺氣得須發張立,旁邊的張國紀、胡傳海也是惱怒異常。

京營官軍雖然早已腐朽不堪,日常操練都已荒廢,但在京營裏的軍官,基本都是某些勛貴子弟,或是勛貴門人,一個個都是鼻孔朝天的人物,根本瞧不起地方上的官軍。

胡大海的叔父是五軍都督府左都督胡志新,已經是武將的頂尖人物,雖然並無實權,但品級是眾多武將一輩子難以企及的。他平時交往的都是侯伯家的子弟,個個家世非凡,一般的武將見到他們這群人都要跪倒行禮。

這次護衛欽差前往鳳陽拜祭皇陵,胡傳海是費了好大人情才求得這個差事。本以為這是趟肥差,欽差出行,路過府縣的官員總得有孝敬,自己跟著沾光也能撈到不少。但一路走來,地方官員都是應付性的接待一下,頂多禮節性的給王昺、張國紀奉上一些儀程,自己什麽好處都沒撈著。

胡傳海早就窩了一肚子火氣,如今突然碰到官軍攔路要錢,胡傳海簡直要氣瘋了。

他大步來到吳尚文馬前,戟指大喝道:“你是個什麽東西!一個小小的遊擊,竟敢連欽差也攔阻要錢!就算山東總兵也不敢如此,你是想造反嗎!”

京營官軍見千總出頭,一個個也是破口大罵,對面山東官軍毫不示弱,各種汙言穢語撲面而來。

吳尚文嘿嘿冷笑道:“我等為朱家皇帝賣命多年,東征西討,出生入死,卻是饑一頓飽一頓,餉銀更是積欠多時。你們在京城錦衣玉食,享盡榮華富貴,天底下沒這樣的道理。某不管欽差不欽差,只要從某的地盤上過,都要交過路銀!王駙馬,一千兩銀子對於你們來講應該是九牛一毛,如果不交銀子,對不住了,甭想從我這裏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