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婦孺攔路

“等這裏的事情處理結束了,我們就進山。”

“這麽快?”

伯景郁道:“也不算快了,陳余這邊的事情不麻煩,整體還算安寧,該傳達的意思傳得清楚了,久留於此,反倒容易讓人心不寧。”

另一方面也是為了安撫陳余百姓的心。

庭淵:“那得好好準備一番,避免他們到時對我們下手。”

天破曉,上空籠罩一層灰白的曙色,千峰萬仞之中,雪虐風饕。

蒼茫空廖處緩緩行來兩道人影,頂著風雪艱難登往山峰深處。

徒卩一夜不停歇,他們此刻已然精疲力竭,此起彼伏的喘息聲在二人耳邊回響,呵出的熱氣化成白霧,在刮骨的冷風中轉瞬即逝。

庭淵感覺到肩上的重量越來越沉,不知第幾次這樣喚他:“伯景郁,別睡。”

他們逃離曹府後,一夜內追來六波死士。

起先伯景郁帶著他搶了匹馬,本該能徹底甩開這些尾巴,誰知馬被弩箭射中受驚,將兩人重重掀翻在地,伯景郁傷上加傷,又與前前後後的追來的死士纏鬥,好歹帶他逃脫後,不得已上了這險山。

山過半程,伯景郁撐著渾身的傷,體力終於耗到極致,墜著庭淵一並倒在冷軟的厚雪中。

庭淵是真的怕他死了,急聲喚他,試圖讓他清醒半分。

風聲呼號,庭淵?見他因虛弱出聲而翕動的唇瓣,為他拭去卷到面上的雪塵,俯身側耳聽他的話。

“我懷中……有解藥。”

兩人一路倉皇,都未來得及說幾句話,庭淵這時才知他竟中了毒,當即探過他的衣襟,胡亂朝他懷中摸去。

只稍一探尋,他便觸到什麽冷硬物甚,霎時僵住。

他?著伯景郁緊闔的雙目,作祟的心叫他將此物從他懷中試探掏出。

魚狀,金質,密紋繁復。

——赫然是他要竊的兵符。

耳內灌滿了風,幾近將周遭的響動隔絕,可他竟聽到自己狂烈的心跳聲,一下一下,連握著兵符的手都開始微微顫抖。

“庭淵……?”

幾不可聞的聲音由風裹挾著鉆入耳內,庭淵如夢初醒,伯景郁尚存留意識,見他久不動作生出猶疑,微睜雙眸。

庭淵應他一聲,匆忙將兵符塞回他懷中,找出藥瓶倒出一粒喂給他。

他勉力爬起身,再次被庭淵半扛著,兩人跌跌撞撞,終在天光大亮時,尋得一處隱秘洞口。

伯景郁在踏入洞口的那刻徹底松乏,兩眼生黑一頭栽倒下去。

庭淵將他拖到洞內,脫下鬥篷蓋在他身上,把他安頓好後,邊歇氣邊將此處循?一番。

這裏面似有人停留過,尚留著幹柴火折,陶罐、碗等,他物盡其用,堆了團火,支上陶罐溫了些雪水,給伯景郁喂了些許。

喂前他檢查過他的傷勢,最重的應當是後肩那處,反復撕扯使那裏鮮血直湧,洇透他半邊衣衫,傷口亦是深可見骨,猙獰可怖。

庭淵實在?不下去,扶著他坐起,半褪開他的衣衫,摸出他腰間薄刃,將連著血肉的布料挑開,而後拖住他肌理緊實的後背,用燙過的雪水為他細細清理。

好在伯景郁是個武人,身上常年帶著金創藥,庭淵輕輕抖了藥粉在他的傷口,最後撕破裙擺為他簡單包紮。

做完這些,他總算能喘口氣,將人好生放下,轉身往火堆中添了幾根柴,無聲烤火。

腳邊火堆嗶撥作響,陶罐內的水很快煮沸。庭淵倒出一碗,兩手捧著慢慢啜飲,不時?一眼地上虛弱的連眼都睜不開的人。

此時該是竊符的最好時機,不,方才他輕易握住那魚符時,大可不管伯景郁的死活,撇下他就地卩人。

之所以沒這樣做,除了他不想伯景郁就這麽死了以外,他還始終覺得不大對勁。

昨夜臨去曹府之前,他問起楊雲雪的傷情時,楊雲嬋言辭閃爍,稱他去府上一?便知,也似乎是一早就打定主意,想將他接去楊府。

兩月前他在軍營,曾目睹楊雲雪遇害的全程,他傷勢雖重,卻絕不致命,照理說,不該這麽久都沒有起色。

還有伯景郁,他那樣早的察覺到曹轅的野心,既決心插手,必會有一場惡戰,又怎會輕易把親信全數送出幽州,自投羅網?

事情絕沒有那樣簡單。

洞外風雪大作,發出嘯長的嗚鳴。昨夜他和伯景郁趁著雪勢小,當機立斷上了山,現今山路封堵難行,那些人怕是一時半會兒找不來。

奔逃一夜的疲憊在此時湧來,庭淵放下陶碗,往火堆中添了足夠的柴,隨意靠在一旁的石壁上,閉上了眼。

庭淵這一覺睡得並不安穩,夢中劍影刀光,混亂不堪,一時是成批追來的死士,一時是被他握在手中,沾血的兵符,最後目光回轉,伯景郁仰在雪中,肩上被豁開一個大口,生息微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