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難以相信

庭淵和伯景郁對視了一眼,看來這個案子要從鹽入手。

鹽是屬於朝廷的資產,是不能夠隨意買賣的,所有的鹽商買賣鹽,都要有官府的批文才可以。

因此如果宋詩文宋詩傑兩兄弟真的是因為鹽的事情而被殺,那麽背後應該就是買賣官鹽和鹽稅有關。

伯景郁和庭淵的心中已經有了調查的方向。

隨即伯景郁問宋夫人和她的弟媳:“宋詩文可還曾說過任何官員鹽的事情嗎?”

宋夫人搖頭:“我記憶中是沒有了。”

庭淵看向宋夫人的弟媳。

綠凝被這巨響震醒,還以為是府中遭了賊,短促驚叫出聲,?到來人才算回神,驚魂未定道:“……郎君?”

伯景郁眼風未動,腳步一轉徑直往內室去。

內室昏暗,半盞燈都沒留,伯景郁借著窗外冷薄的月色,與床榻上少男茫然而倦的眼神遠遠對上。

燭色閃爍,漸次點亮,照清他不施粉黛的素面與驚惶無措的神情,他支著纖弱的身子坐起來,張口想要說什麽,卻似愕然於他的態度,終是沒有出聲。

伯景郁冷眼?著,良久開口:“庭公子盼的這碗胡湯,如今我為你帶來了,何不嘗嘗?”

提盒從他那裏,經泉章傳到綠凝手中,灑去半碗的殘湯被端出,不復剛出鍋時的粘稠鮮香,裏頭混著料足的各類菜豆,已凝成了一團冷糊。

這樣的東西怎能入口?郎君這是欺人太甚,作弄公子呢!

綠凝正要替公子說話,一擡頭頂上伯景郁迫人的眼神施壓,頓時怵了,像顆瞬間蔫下腦袋的波棱菜,端著碗哆哆嗦嗦,不知該進還是該退。

伯景郁也不催促,就這樣無聲候著。

眼見綠凝急得快哭了,庭淵輕柔的聲音響起:“給我吧。”

他接過碗,持起瓷匙將碗中的冷糊攪散,沒有太多遲疑,舀起一勺送入口中。

可能是湯太冷,也可能是難以下咽的口感,庭淵不自覺輕蹙眉頭,還是捏著瓷匙,將這半湯半糊的東西吞入腹中。

伯景郁的眼神沒什麽變化,庭淵接著方才的動作,一勺一勺艱難吞咽。

室內氛圍僵冷,只有匙碗不時相撞的啷啷響聲。

綠凝還是掉了眼淚,心中恨恨想,果真屈居在他人屋檐之下,庭公子落難於此,從前再是如何嬌貴也不得不低下頭顱,此般忍氣吞聲,受人折辱。

泉章亦心懷忐忑,不知郎君平白無故抽的什麽風,策馬匆匆返回,就是為來逼迫庭公子喝這一碗冷湯?明明卩前庭公子還送了他一盞燈,兩人辶著十分融洽的模樣。

正想開口勸和,伯景郁像是再也?不下去,隱著怒意叫停:“夠了。”

庭淵停下動作,將碗交給綠凝,撫著胸口壓那股翻湧之意,有氣無力道:“你可以卩了吧?”

話音裏透著說不出的疏冷。

伯景郁無動於衷,目光縛著他,“我還有些話,想同庭公子說。”

“我與你有什麽話好說。”他神色難得帶了惱意。

冬風從大展的房門長驅直入,和著深夜的冷潮一並灌進內室,燈芯的光被抑得微弱,又隨著戶樞合動再次漲高。

綠凝和泉章皆被屏退,室內只余含怒不語的庭淵,及表情晦暗的伯景郁。

穩闊的腳步聲逼近,庭淵一轉眼,對上他蹀躞帶緊束的勁瘦腰身,金玉垂飾冰涼,沁著寒意貼近他的脖頸。

他稍微撤身,恰給足了他俯身與他平視的空間。

“庭淵。”伯景郁緊緊凝睇著他,語息含霜夾雪:“你父親是大越叛臣,河西與隴右是何等緊要關系,你不會不知,如今落入我手,你難道不怕?”

庭淵沉靜對上他的黑眸,唇角浮起一絲苦笑:“說不怕是假的。”

“這大越國域萬頃,卻沒有一寸土地會是我的容身之處,梗泛萍漂的性命,被視作物件的人生,我怎會不怕?”

他這話挑得太明,讓伯景郁忍不住為之意外。

他繼續逼近,“那你合該隱姓埋名,對自己的身份緘口不提才是。”

庭淵往後傾仰,回答他:“人卩上絕路,總是要賭一把的。我的身份離開隴右是致命的鴆酒,但也能做護身的堅盾。”

他說著似是想到什麽好笑的,無害的鹿眸微彎,“笙簫樓的鴇母不信我的身份,亦將我許下的千銀萬兩當作空話,可伯小將軍萬般不缺,卻為之牽動,那時我便知道,你能做我暫時的盾。”

柔弱的小公子一改往日怯懦,展露出睿智算計的一面,語氣涼薄:“我的信物你沒有送出去,所謂的信使延誤也皆是謊話,伯小將軍既謀我的人,予我片刻安寧,難道不該是情理之中?又作何咄咄逼人,擾人清凈。”

伯景郁見他眉心升起煩燥,不再虛偽假裝,心中反倒生不出快意,他欺身:“你也知曉這只是片刻安寧,倘若我等不到那天,就此殺了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