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伏矢怒魄

前生風澈少年時曾在邊城待過一段時間,過了三百年的光陰,經歷了無數次獸潮的洗禮,如今行在街上,邊城還是那樣。刻在一街一巷的生活氣息沖淡了邊防的肅殺,這裏有半數的凡人在維持著整城的日常供給,而余下的修士則在守護滿城的安危。

街上大大小小商鋪陳列,一些小攤小販招呼著經過的客人。

風澈難免有些發怵。他剛要拽住姜思昱不讓他到處蹦跶,卻見這幫孩子咋咋呼呼地竄到一處攤子上,跟那位凡人老伯打聽那富商宅子在哪兒。

老伯比劃著和他們講:“穿過這條街,向城西走,那有一處酒莊,酒莊旁邊就是趙家宅。”

許承煥又問:“那他原先正妻的娘家呢?”

老伯又耐心回答了。

風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凡人與修士身份如同隔了天塹,他前生同凡人講話,對方視他如洪水猛獸,嚇得不敢發一言,只差跪下回話,此後他除非喬裝打扮,便再不敢和凡人搭話。可如今,凡人與修士竟然如此和諧平等。

和許承煥他們分開行動後,風澈趕路時左思右想,還是忍不住問:“邊城這麽和諧,究竟是誰管轄的結果?”

姜思昱揚起下巴,一雙圓溜溜的眼睛閃爍著崇拜的光:“當然是姜家少主,我叔叔姜臨!他當年自請守衛邊城,成功抵禦大大小小百余次獸潮,還立下法規,修士禮讓凡人,和諧共處,居功至偉!”

姜思昱一邊說著,一邊看前面走著的風澈,他似是不經意間問起,亦或是無聊時的搭話,只是姜思昱總覺得,他大病初愈尚且單薄瘦削的背影頓了一下,又若無其事地向前走去。

姜思昱想,風家修養生息這麽久,好不容易出了一個風兄這樣的天才,下一個一百年,風家正式接管回邊城守備之時,風兄怕是注定要戍邊守城了,畢竟不會再有第二個姜臨會自願請命。

以他們的腳程,不出半個時辰,便尋到了趙家宅。門口鑼鼓喧天鞭炮齊鳴,鮮亮的紅綢掛滿了整座宅子。那宅子雕梁畫柱,鑲金鍍銀,富麗堂皇,真不愧是富甲一方的門戶。看這架勢,是正準備迎娶新歡。

風澈拉著倆人繞著趙家宅看了一圈,又是趴在墻上聽,又是用鼻子聞,如此反復了幾面墻,終於站定在一處院墻前。

他掏出銅錢掂了掂,滿意地點點頭:“沒毛病,水聲,花香,定是有假山的後院,是大富大貴斂財聚寶的風水格局。”

他掐了個法訣,姿態嫻熟地扒著法決拓展的空隙:“神識不好探查太遠,若是與修道之人碰上定會打草驚蛇,後院進入最為穩妥,各位,跟上吧。”

緊接著,姜思昱就看見他滑溜得像個泥鰍,一下就鉆了進去。

他終於忍不住嘟囔一句:“風兄看著可真熟練。”偷雞摸狗的事情沒少幹。

府中下人忙著籌備婚宴事宜,這一路悄無聲息,小心謹慎,也無人知他們不請自來。

風澈領著他倆左拐右拐,想要找到那女子居住的院落。

姜思昱忍不住問:“風兄,你都不打聽,也沒姬家那搜魂的手段,如何找到那女子舊居啊?”

風澈疑惑地挑眉:“我出身風家,自然用蔔術算得了。”

他掂量著手裏的銅錢,依次排開看了一眼:“它會指引我今日該去的地方。”

姜思昱難為情地低下了頭,結結巴巴地說:“不,不是說,風,風家禁用蔔術麽。”

風澈手指敲在他腦門上,指了指自己:“家裏不讓我就不用了?”

姜思昱覺得很有道理。

後面的季知秋冷笑了一聲:“上一個這麽幹的風澈已經死透了。”

風澈一巴掌糊在了他的臉上,順便踢了一腳磨磨蹭蹭的姜思昱,擺擺手:“別墨跡,跟上來!”

姜思昱委屈巴巴地瞪季知秋:都怪你不說好話!

季知秋:“他打人那麽熟練,一看就常欺負人,他早打晚打你都得挨上幾腳,你怪我幹嘛?”

姜思昱覺得也很有道理。

找來找去,那舊居竟然是如今新娘的洞房。

風澈人員分配時,考慮的就是這倆還算聽話,但畢竟還算機靈不好糊弄,他正愁待會兒如何支走兩人,以免他們看見自己蔔術溯洄陣催動到極致時,眸底無法避免地泛起幽藍。

然而當他看見門口那繁復華貴的錦帶時,便知道借口怎麽說了。

他們即使隱身進入查探,也極有可能撞見人家新婚顛鸞倒鳳。這倆人十六歲就不要接觸這些了,讓他一個人承受吧。

他長出一口氣,默然地看向身後倆人,一把抽走姜思昱懷裏的隱身符:“你們先出府,等我查完了再去找你們匯合。”

姜思昱委屈巴巴:“為什麽啊,風兄你可是嫌我們拖你後腿?”

風澈扶額:“不是說你們拖後腿,實在是……”他欲言又止,突然將手背放在嘴邊露出一個邪氣的笑:“你們也想和我一起看少兒不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