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紅尾胖雞

秦遊對之前被時穆鎖在房間裏的事情耿耿於懷, 這一次他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重蹈覆轍。

他雖然對”樓主夫人“這個稱呼早就免疫了,但絕無可能真的跟嬌妻似的跟時穆軟磨硬泡,或者一哭二鬧三上吊。然而放狠話又無濟於事, 若把時穆逼急了, 直接把他關起來,簡直吃不了兜著走。

於是接下來的時間裏, 秦遊佯裝無所事事, 實則對時穆寸步不離。他始終將時穆控制在自己的視線範圍內,生怕對方一個不注意就溜去祭神大典了。

與此同時,他又使出渾身解數,將時穆身上摸了個遍, 又把房間裏能藏東西的地方翻了個底朝天, 也沒找到他從千年前帶來的火種。

仆從端來的茶水和點心,也被秦遊拒之門外。他面沉如水地隔著一張木桌看著對面時穆的背影,簡直恨得牙癢癢。

想下迷藥?休想。

時穆取下墻上的笛子要吹,秦遊捂住耳朵。

想吹安眠曲?沒門。

這副樣子簡直讓時穆哭笑不得。他只好放下笛子, 朝秦遊湊過來。

秦遊方才那些類似□□的招數讓時穆簡直受寵若驚,可沒等好好享受, 秦遊早意識到這樣不達不成目的,反而自己吃了虧, 便不再主動了。

時穆自己湊上去, 卻是觸了秦遊的黴頭。他泄憤似的一只手往人胸口一推, 時穆便柔弱無骨地倒在榻上。他跨坐上去,想照著那張臉來兩拳,又覺得是在浪費力氣。

剛一轉身, 又被從後面抱住了腰,被迫向後仰去。

時穆索求無度, 秦遊卻不慣著。他掙開,把頭埋進被褥裏,恨恨想道:

幹脆撒手別管了!讓他去做那個鳥神,爺直接跑路!

其實秦遊沒有意識到自己也有一定的強迫症。

他和時穆的偏執有一定的區別。越是為了一件事情付出許多,就越是難以舍棄。

他辛辛苦苦地在這個世界待了這麽久,難道就只能打出這麽一個破結局?

轉念又想到一切還未發生時,時穆一身麻袋校服,就像一棵青蔥的小樹苗。不知為何秦遊便覺得可惜。大好的年紀,就應該在外面自由自在地揮霍青春,而不是孤獨地守著這方寸之地,等一個永遠不會來的人。

越是接近祭神大典開始的時間,秦遊越是焦躁,心裏好像有螞蟻在爬。

突然,肩上一沉,時穆靠著他睡著了。

這副場景實屬罕見。根據秦遊的觀察,也不知是由於患得患失,還是原本就是精神層面的狂躁和焦慮,時穆的睡眠極淺,就如同在陌生環境隨時保持警惕的動物。何況做了這麽多年的妖怪,睡眠對於他而言早已經可有可無。

秦遊推了推對方的肩膀,見他沒有醒過來的跡象。他仍是一副瘦削的病容,呼吸平緩,睫毛低垂著,遮掩住小半眼下的青黑,一動也不動。

看起來倒是無害極了。

為了防止裝睡,秦遊又耐著性子等了好一會兒。見時穆像是真的陷入了沉眠,才小心翼翼地將他的頭挪到枕頭上。

誰知秦遊剛踏出臥房,便聽見門口傳來了敲門聲。

那敲門聲很輕,且很平緩,秦遊一個激靈,第一下還以為是錯覺,聽見第二下,才回頭去看床上的時穆。

時穆半個身子隱在床帳後,露出一張蒼白的臉,雙眼緊閉,像是沒被驚擾。

於是秦遊只猶豫了兩秒,便躡手躡腳地走出去開了門。

門外的人顯露出身形,一身長袍,儼然是千年後的靜檀。

這個靜檀的身形比千年前瘦弱一圈,面容寡淡,顴骨微凸,不施粉黛,一頭長發整齊地梳在腦後,露出飽滿的額頭和美人尖。

他的外貌和穿著始終是雌雄莫辨的,只是由於現在的身形和仆役間的稱呼,曾讓秦遊一度對他是女性的事實堅信不疑。

可是怎麽這麽巧?時穆剛睡著,靜檀就來了?

秦遊剛心生懷疑,就聽靜檀輕聲開口,語氣不容置疑:

“快跟我走,時間來不及了。”

他根本沒給秦遊思考和斟酌的余地,轉身便走。而秦遊又恰巧處於對眼前局面無計可施的境地,他回頭看了一眼,時穆在臥房裏沒出來,也沒發出任何動靜,於是他也擡腳跟了上去。

秦遊望著靜檀比自己矮小許多的背影,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對方被覓羅斬首的模樣,還有他與覓羅之間那一層不為人知的關系。也不知靜檀是如何從千年前活下來,由當時無所不知的神巫成了通天樓的靜檀嬤嬤。

等等。

秦遊想到這裏,隱約察覺到一絲不對勁。

眼前的靜檀,身上有一股若有若無的香氣,秦遊在神社待了許久所以很熟悉,那是神社裏焚香的氣味。

因此,他在看到靜檀的一瞬間,便沒有過多疑慮地跟了上去。

然而千年後的靜檀不再是神巫,住在通天樓,他身上香火味是哪裏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