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第2/6頁)

不知不覺間,環繞在沈丹熹身邊的人,大多數已非昔日故友。

但幸而,熹微宮中還有一個人願意幫他一試。

只可惜,他耗時耗力,在冥府裏苦守一年多,才偷到的照魂鏡,卻無論如何也照不出沈丹熹的魂相。他看不到魂相,自然也無法斷定那魂究竟是不是她。

漆飲光從昆侖離開,拿著照魂鏡照了許多人,可唯有他最想照見的沈丹熹,這破鏡子偏偏照不出,他怒火上頭,一時沒控制住,啄碎了鏡面。

冥府的右殿閻司循著照魂鏡泄露出的神力找到他,捧著碎裂的寶鏡,氣得手抖。

這無法無天的家夥,潛入陰司寶庫偷盜就算了,還將寶鏡損毀,哪怕郁繪一眼看穿孔雀的真身,知道他的身份,還是命人擒拿下他,押解回冥府。

漆飲光坐在油鍋邊緣,看著裏面翻滾哀嚎的罪魂,沒有半點悔過之心,還不死心地逼問郁繪,為何照不出魂相。

郁繪不知他拿著照魂鏡去照了何人,但照魂鏡雖是神器,卻也有局限之處,的確不是所有魂都能照見。

郁繪看他年齡尚小,還是只嫩孔雀,沒有真的將他丟進油鍋裏炸了,只命鬼差將漆飲光鎖住,吊在油鍋上方,回道:“照魂鏡只照這世間可照之魂,既然照不出,便說明那是照魂鏡不可照之魂。”

這話聽在漆飲光耳中,純然就是句廢話。

漆飲光在無間地獄的油鍋上吊了七天七夜,被飛濺的滾油燙出滿身的水泡,鳥魂都快熟了,才被聞訊趕來的鳳君贖回。

沈丹熹聽完,重復了一遍郁繪當年的那句話,說道:“照魂鏡照的是這世間可照之魂,當然是照不出世外之魂的模樣的,你就算繼續深究也沒用。”

漆飲光被押回羽山禁足,養傷了養了許久,就算傷好之後也依然很難再見到昆侖神女。直到那一年,昆侖為神女舉辦了生辰宴,他才得以再次見到她。

神女生辰宴後,漆飲光絞盡腦汁尋了許多借口留在昆侖,試圖修復和神女的關系,重新接近她,可越是靠近她,便越能體會到她與從前的不同,最終讓他徹底失控走向了極端。

漆飲光從他的角度,說了許多他能知道的事,說到最後,他的嗓子實在太啞了,沈丹熹便懊悔地摸了摸他的喉嚨,“早知道我就不掐你了。”

漆飲光喉結滑動,抿了抿幹澀的唇,他看出了沈丹熹態度上明顯的軟化,聽說了他曾試圖找過她後,她看他的眼神便不再如最初時那般尖銳了。

可這樣非但沒有讓他心裏覺得好受,反而讓他更覺難過,她一個人躺在這樣無望的地界裏,眼睜睜看著另一個人取代自己,無人記得她,無人尋找她,該得多絕望。

他努力從喉嚨裏擠出聲音來,道:“殿下,沒關系,我還能繼續……”

沈丹熹看他的眼神變得有些奇怪,上下打量他一番,說道:“我記得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即便是她醒來之前,看到的棄神谷裏的畫面裏,漆飲光也不是現在這樣的性子。

眼前之人的確成熟了很多,也更善於忍耐了。

沈丹熹站起身來,“罷了,別說了,你之前也說過這就是契心石從時間長河裏抽出的一段過去,在石內重現,就像是一個僅存於契心石內的泡沫,等時間一到,泡沫就會‘啪’一下粉碎,再不復存在。”

“過去已成過去,你終究不曾在這個時間段裏進過九幽,過去的我也永遠不可能聽到你說的這些話。”

“所以,不必再浪費唇舌了。”

這個時候的她,也永遠無法知道,原來煎熬是有盡頭的。

漆飲光跟著她一同起身,長眉微蹙,嘴唇動了動,又無聲地沉默下去。

沈丹熹擡手指向九幽中心的高台,找了一個其他的消磨時光的事情,問道:“你想去那裏看看嗎?”

漆飲光配合地點頭。

他們從小土坡出發,走了一段路,沈丹熹忽然又停下來,這個地方有一具匍匐的妖怪殘骸,殘骸骨骼巨大,上面纏繞著一些半枯不枯的藤蔓。

妖怪骨骼和藤蔓形成了一個類似山洞的地方,這樣的地方在九幽已經算是獨特了,沈丹熹伸手摸了摸妖怪骨頭上纏繞的藤蔓枝葉,回頭道:“先在這裏休息一段時間吧,等你的傷好。”

漆飲光順著她的視線低下頭,看到自己血漬斑斑的下擺。

在他開口之前,沈丹熹已經找到了一段半弧形的巨大斷骨坐下來,拍了拍身旁給他留下的位置,繼續道:“不用著急,這裏的時間是最充裕的,但又是最無事可做的,外面的我就算只用一天就解決了這一世,那換作九幽的時間,你和我也要面對面一年。”

漆飲光走過去,坐在她旁邊。

沈丹熹掀起他的衣擺看了看,牽了下唇角,“在這個鬼地方,看來還是身軀更受罪一點,我剛被囚入此地時,想要摸索出路,也走了好多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