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五章 終局(第2/3頁)

楊一清知道,再拖下去他就會顯得貪戀權位。

就是這樣嘛,皇帝給你氣得深藏於宮,這個時候你該趕緊認錯,不要為了自己那點東西死撐著。

但想了一夜他明白過來了,什麽叫以皇帝滿意的方式致仕?

就是要把體面留給皇上。

但是如果按照皇帝心意,那他不僅是丟官,那基本是身敗名裂了。

這一夜他未能突破這個心障。

所以他的案桌之上放了一本辭呈。

“濟之,將來有日,你代老夫將這封奏疏轉交於聖上吧。”

王鏊面色一變,“閣老此話何意?事情尚有轉機,可不能在此時走了極端啊!”

“陛下躲避臣子,毛紀被抓入獄,我堂堂皇明,有此等局勢皆因我一人而起,我若死,便什麽事都不會有了。”

“閣老!”

正說著,府裏下人在門口稟報,“老爺,宮裏來人了。”

兩個老人家面色當即一變。

來人確是宮裏的內侍,而且特意是挑選的晚上時分。

尤址沒想到王鏊也在。

“公公!”王鏊像見到救命稻草一樣,“公公深夜造訪,可是帶來了陛下的旨意?”

“陛下不知道咱家來找楊閣老。”

他們兩人又都意外起來。

緊接著看到尤址袖口之中一晃,顯現出一壇酒。

“雖然沒有聖上的旨意,但咱家來都來了,而且還自備酒水,楊閣老你該不會如此拒人於千裏之外吧?”

按道理來說,他這種人本不屑於和宮裏的太監有過多交集。

但值此關鍵時刻,尤址又是唯一一次造訪,所以還是該見見。

“公公請。”楊一清這邊說著,又吩咐下來,“去拿三個酒盅。”

“是。”

一張八仙桌,兩盞小燭火,三個白發人。

門關上以後這裏便只剩他們了。

尤址咕咚咕咚的倒上酒。

“楊閣老,這幾日來京裏大大小小彈劾你的官員,不在少數吧?”

楊一清不知道這個人究竟是什麽目的,總該不是為了幫他出主意來的吧,而且上來就是一句問話,似乎要墮他的名頭,“當內閣首揆十年,不是今天被人彈劾,就是明天被人彈劾,這本是尋常。再說,這總歸是皇上一句話。還是尤公公想說,本官已時日無多?”

在大臣看來,皇帝身邊的太監的話意就是皇帝的話意。

這也是尤址一直以來的生存方式。

所以他這一句是反問尤址皇帝的意思,同是也是小小的頂他一句。

因為他斷定尤址,不敢講。

果然,

尤址立馬笑了起來,“咱家一介內侍,如何說得了當朝的閣老?也怪咱家嘴笨,讓楊閣老誤會了。咱家的意思是,楊閣老得為今日這局面想想法子,不能總也這樣僵下去。不說皇上,就是咱家看著也難受啊。”

王鏊道:“公公此話有理,本來老夫也是與閣老在商議此事。但現在皇上鐵了心不見我等,這該如何是好?”

“皇上為何不見你們?並非皇上生氣,而是因為皇上自己覺得自己做不了主,於是幹脆便不做主。可你我都知道,大明的家還是要皇上來當。楊閣老又豈能真的便拋開陛下,獨自拿主意?所以說,這樁事有個最好的解決辦法,便是閣老順了皇上的意思,以內閣的名義下一個天下清田令,再向皇上上一封請罪疏,想來再請皇上出山不難。”

不等楊一清搖頭,王鏊便先講了,“公公,事情不能這樣辦。”

尤址像是完全預料到一樣,“那就只能請閣老離開京師,但不離開朝堂了。”

這句話現在是好理解了。

就像當初劉健、李東陽一樣。

離開京師,便是丟掉閣老之位。

不離開朝堂,就是仍然保留一點位置。

前者是要掃除皇帝繼續行事的障礙,後者則是要保有皇帝清名,就是即便你犯了錯,但我考慮你立下的功勞不重處你,而且仍然認可你的能力和品德,繼續對你委以重任。

“楊某老朽之身,能去往何處呢?”

“閣老從西北來,自然也可回西北去。在那裏,清丈田畝、士紳除優不必動刀殺人。”

“新疆。”

“如何?”

周尚文打下的疆土,原來都沒幾個漢人,自然也就不存在士紳,還的確不必動刀殺人。

但楊一清不確定,“尤公公當真可以決定督撫大員之任?”

他這句話是要試探,他覺得尤址雖然嘴巴上說不是皇帝的旨意讓他來的,但那應當是假話。

尤址則不動聲色,“司禮監總是能說上話的。只要閣老同意。”

“新疆已經有靖虜侯了。”

“靖虜侯善於戰陣,在築城、整備方面當然不如當年的三邊總督。西域疆土歷來被視為漢家王朝興盛的標志,蒼茫大漠也是歷代文人武將魂牽夢繞之地,閣老在那裏若是能留下業績,一樣是青史留名,一樣是萬世稱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