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章 天下宗親皆為祖宗血脈

宣旨的人不是旁人,而是錦衣衛副使,執掌南鎮撫司的韓子仁。他一路從宣府趕來,在大同始終不露頭,就連常大成也不知道城裏還有這方人物。

作為皇帝親信,親自來送,足見此事之重要。

韓子仁對著周尚文說:“當年王襄敏公因與李廣糾纏不清,為朝中清流所攻擊,當時的皇上還是太子,便對王襄敏公說,只管殺敵,而無需擔憂朝堂,陛下要對周總兵要說的也是一樣。

周總兵是戰場驍勇之將,便是千軍萬馬也面色不改。唯獨朝堂風雲變幻,往往是武人所不擅長。陛下對此特別在意。

因為這是漢人和蒙古人的戰事。中原王朝是漢人千年的故土,我們不是沒有過名將,但多少名將在戰場上叱咤風雲,北虜不能傷其分毫,而最終卻死於自己人之手,宋時狄青、嶽飛,哪怕用好一人,也不至於致使神州陸沉,百年蒙羞。作為後人,不能再讓這樣的遺憾發生在我們手中。”

這一番旨意確實與眾不同。

韓子仁把周尚文扶起來,最後說道:“陛下的意思很簡單,他在密室之中與在下說,天下宗親皆為祖宗血脈,最不能忍的,就是放韃靼北歸,此一戰,僅以戰勝為唯一的目標。”

此話一出,滿室皆驚。

什麽叫天下宗親皆為祖宗血脈?

其中的含義,不就是說朕死了不要緊?

周尚文粗糙的雙手顫抖,皇帝此番做局,所為的就是他領兵歸來這一刻。

如果他敗了,那麽一切都沒有意義。

“陛下!臣明白了!”周尚文壓抑著激動,向京師的方向大喊一聲。

接著他雙手舉過頭頂,聖旨就在陽光之下。

而屋子裏常大成、馬一槐、嚴興奎、馬榮等諸將全都單膝下跪,他們跪得是皇帝。

周尚文轉過身來,“傳本將軍令,大軍五日後啟程!這五日就一件事,回營以後讓尚未成婚的人都娶個媳婦兒,留個種。”

所有人都明白怎麽回事,大吼一聲,“是!!”

原來的軍令,是兩日後啟程。

一般來說,軍令是不會更改的,畢竟是周尚文領軍。他可不是太監王振那種飯桶,領著正統皇帝今天這條路走走,第二天主意一改又換個說法。

所以全軍上上下下都有些沒想到。

也因此,大同城中馬上便變得不一樣了。

常大成在周尚文的門外跪著,他無論如何請求一並出征,他的說法,大同是一座雄城,韃靼人上哪兒能攻下來?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

出雲記的謝柔也第一時間拜托呂祖雲去找馬榮。

兩人見面,許多要緊的話似乎也很難說出口。

謝東家問:“聽聞大軍五日後出發?”

“是的。”

“少將軍之勇,應仍為先鋒。”

馬榮沒有否認,他只是說,“謝東家,這是軍令,不便外露。”

“倒是奴家唐突了。”謝柔轉身,背對著咬字,“要說這世間也真奇妙,韃靼人攻城,城中不少人家掛起白布,這兩日似乎又滿眼喜字。”

“是啊。”

謝柔知道了,大概她若不講什麽,這個木訥的武人是什麽也不會說。

“馬將軍呢?”

“我大哥已經有兩個兒子了。”

謝柔一急,怎麽顧左右而言他,之後她幹脆借口離席。

等到再回房中之時,她已換上了一身輕薄的女兒裝。

“奴家本福薄之人,將軍年少位高,實在不是奴家所能高攀,其他的許多事,奴家都沒想過。只有一條。”

“什……什麽?”

“大哥有子,二弟也該有子。如此才叫香火不斷。”

……

……

這一夜馬榮過得很香艷。

如謝柔自身所言,她身份地位差得太多,除了一個孩子以外,什麽都不求,甚至不要進馬家的門。

連小妾都不要當。

都說女子重名節,但戰事當錢,也許這一面會是今生最後的一面。

所謂的名分……

她只奢求,人能活著。若是可以,其他的都不重要。若不能活著,其他的自然一樣不重要。

……

……

大明騎兵在大同已經幾年了,這裏有本地人,也有在這裏娶妻生子的,或者就是有什麽朋友,哪怕是什麽都沒有的光棍,也都在用一種道別的語氣和自己的戰馬說話。

周尚文也解了禁酒令,他擺宴請了軍中上百名將校吃了一頓酒,士兵同樣允許在休息第一天晚上飲酒。

煽情的話不必多說,戰場之上,有人今天還在,可能明日就陰陽兩隔。

這些,

都懂。

……

……

“起個名字吧。”謝東家將手放在平坦的小腹之上。

“……孩子已經有了?”馬榮驚詫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