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你不拿我怎麽拿

浙江的那封徐若欽的奏疏還是進了京城,由通政使司呈遞現已遞入內閣。

劉健本是不想管這档子事的,一個是皇帝寵臣,一個是皇帝愛子。他一個內閣首揆去摻和那些也沒什麽好處。

這幾年以來,他以較為務實的作風,在李東陽和謝遷的幫襯下把這個國家管得還是蠻好的。反正有什麽新的東西,都是東宮的主意。

他以太子的名義推行各項政令,若有不滿,找太子去。

而讓他大為欣慰的是,自弘治十二年以來,太子各項政令,從沒有折騰百姓,也沒有加重百姓負擔的,多好。

然而浙江的事現在呈現出的狀態,就是以浙江巡撫王華的上任為標志,被壓制的許多官員開始打破之前只究魏彬的默契,而將矛頭轉向太子。

人們發現,送走一個魏彬其實並沒有用。

這樣的話,政鬥就在朝著更為激烈的方向演化。

大明朝的一眾官員連皇帝的不是都敢指摘,太子就不要提了,只不過因為左順門之變後,大多數人不太敢。

這次……卻不知為何又開始招惹東宮。

劉健操勞幾年,也老了許多,他人很瘦,像是營養不足的樣子,臉上皺紋橫生,皮膚沒有了張力之後,眼皮耷拉下來,致使左眼看著都比右眼小些。

但他的腦子還是清醒的很。

這次浙江的奏疏如何處理還是要仔細斟酌。尤其其中一句‘身寵而載高位,家溫而食厚祿,因乘富貴之資力,以與民爭利於下,民安能如之哉’,更是直接針對東宮在浙江的取銀行為。

這意思就是:身居高位,家中富足又享厚祿,並利用乘高官厚祿的力量與民爭利,人民怎麽能安定呢。

這本是儒家中道理,

劉健等人作為儒學大家,自然是認同的。可在朝幾年,太子是什麽樣的人,只要接觸過的大臣都是明白的,

劉健一開始也不喜歡太子,那是一點一點通過實踐才認同的。

現在太子在浙江取銀或許真有其事,可就像王鏊問的,東宮何時添過一座殿宇,又何時尋過一件奇寶。

甚至弘治皇帝喜歡的那些奇方秘術,東宮都不屑一顧。

所以現在還是如此反對東宮的,要麽是書讀得傻了,要麽就是有什麽緣由。

“這個徐若欽是誰的人,誰讓他就這麽上這道疏?”李東陽也被這道奏疏給難住,“這樣,內閣要如何票擬?”

這是萬難的一件事。

如果按下這道奏疏,僅是一個知府,那也沒什麽,可這知府背後的力量,到時候追究起來,內閣的這個行為總歸是說不過去的。

奏疏是皇權的體現,一個臣子怎麽能按下另一個臣子的奏疏?

但如果就這麽送上去,如何票擬也是個麻煩,

比如支持該員所奏,那麽就是反對太子,駁斥呢,又容易為人說三道四,彈其逢迎媚上。

什麽都不說,交上去給太子和皇帝看,更容易被太子叱責:你們眼睛瞎啊,這種奏疏,內閣就什麽態也不表?

那可不可以被解讀為是一種默許呢?

眼看弘治皇帝身體越發的不好,根本就沒有高壽之相,所以這個關口真是要把內閣給難死了。

也難怪李東陽忍不住要責怪這個湖州知府。

劉健思慮良久,最後還是拿上桌上的那個‘燙手山芋’,用著略微沙啞的聲音說:“也只能先去東宮請旨了。”

劉閣老的行事準則,

李東陽看了幾年也看明白了,這樣處置,就是先知會東宮。這姿態一擺,太子至少不會太過怪罪,

至於這件事本身,這樣一上交,估計是能脫手就脫手。

算是沒辦法的辦法了。

嘿,也真是難為劉閣老。

……

……

浙江,杭州。

王華的到來,代表魏彬的落幕,現在這一幕終於上演了。

每一步都沒有超出旁人的預料,浙江的官場對此也沒什麽大的反應,一個太監麽,辦了就辦了,了不起自背後罵上幾句,卻也不影響什麽了。

人們在意的是,王華的那個動作。

布政使李儼才才不像黨善吉那麽愚蠢,他從湖北來到浙江,說實話,心裏頭已經有點打鼓,甚至後悔了……

浙江的這潭水,真他娘的深啊……

“王華怎麽會幹出這種事呢?”李儼才根本對不上這個人前後的行為,上次那樣,這次又忽然大貪,“魏彬走後,太子可是特意派他到浙江的。”

黨善吉比較粗鄙些,他扯著嗓子說:“什麽太子派來的。那魏彬還是太子派來的呢,結果怎麽樣?說到底,府裏那麽多人要養,再加上迎來送往,光靠俸祿的那點銀子哪裏夠?他浙江巡撫也不能自己造銀子吧?不拿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