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如是我聞

“你和黎先生為什麽會分手?”曹南宗咬著煙,垂眸問下面的夏歸楚,“分了也是好聚好散,做好朋友嗎?”

夏歸楚聽懂了,曹南宗不在意他過去有過誰,他在意的是自己是不是唯一的那個重修舊好的“朋友”,就如那枚紫蓮花,他只要唯一。

“雖然我長了一張渣男臉,也罪不至此吧,”夏歸楚眨眨眼睛,捂住心口誇張地唉聲嘆氣,“竟讓你這樣想我。”

本來是半演半真的,不料一股酸意不期然脹滿肺腑,曹南宗想要唯一,難道夏歸楚不想要嗎?

他偏過頭,掩飾自己發紅酸脹的眼,臉上吊兒郎當地笑:“你以為隨便來個人,我就和他做那些‘好朋友’的勾當?是,我和老齊的確和平分手,好聚好散。他很對我脾氣,一開始我喜歡他,也是覺得和他相處很舒服,結果處著處著,不知道怎麽就處成哥們了。但慣性使然,我不想傷他面子,一直沒提,沒想到倒是他先提的。”

“什麽時候分的?就是那年暑假上靈修班遇見你之前啊。我媽扔我去靈修班,也是因為抓到我早戀——其實我那時剛和老齊分了,最後一個分別吻被她撞見,她氣得要命,回來一腳就把我踢進靈修班。

“分手總歸有點郁悶的,反正沒事幹,我就去了。誰想到見了你一面之後,回家後我就老夢見你,夢裏每次我掀開簾子就要抓住你時,你就化作一團霧,一片雲,散了跑了,你說你是不是很壞?

“後來我把這事和老齊一說,他沉默了一會兒,說我這是喜歡你的表現,我說屁,才見一面,還隔著層紗簾,算什麽喜歡?老齊卻說,這才剛開始,渺小的膚淺的愛就不算愛了嗎?微小的愛,也有長成一片海的可能,就看人自己願不願意。

“不得不承認,老齊這個人有時講話是挺有水平的,我被他說得有點懵,又有點忐忑,這點愛是不是太讓人見笑了啊?你可是月君啊,那麽多人聽你講經說法,那麽多人對你頂禮膜拜,他們的愛比我重多了,可能我媽都比我‘愛’你,她總忘記我的生日,可是卻記得你的。我想如果可以,她很願意扔掉我,認你做兒子。

“見到你之前,我從沒了解過‘月君’,短期班很快結束,我纏著我媽打聽你,她說月君是持明的希望,是離神最近的存在,她說你生下來時日月同天,身上檀香四溢,五歲熟讀經書,過目不忘,十歲登壇講法,眾人啞口無言……總之就不像個人。”

聽到這裏,曹南宗伸手把夏歸楚的臉扳回來,貼近他笑眯眯地問道:“是嗎,我真的不像人?”

“靠,”夏歸楚推開曹南宗的臉,沒有鏡頭的遮擋,近距離直視曹南宗常讓他忘記呼吸,尤其此刻這人還破天荒地叼著他抽過的煙,簡直有害健康,“離那麽近,會死人的。”

曹南宗笑笑,並不信這種話,由著夏歸楚抱著被子滾到一邊背對自己,他屈起膝蓋,抱住睡裙下的雙腿,緩緩道:“其實大家都被雲女士當年給我造的勢騙了,十歲小兒,能懂什麽法?不過是她怎麽教,我怎麽背罷了。”

他的確有些早慧,可從不覺得自己是哪位聖哲的轉生。曹南宗沒有落地能言,口吐蓮花,他只是比其他人更親近女神,更有耐力,更靜得下心,下得了苦功夫。而在日漸衰敗的持明教,曹南宗這樣的人已是極少數。

時代滾滾向前,崇拜女神的古老宗教,面臨岌岌可危的斷層,信徒越來越少,留下的人越來越老,相比其他宗教的廣泛流傳,持明教一直安於戈蘭和周邊小城,在大眾眼中是陌生的。

“你發現沒有?世界三大宗教的主神,都是男性,”曹南宗哂然一笑,“女神信仰,沒落很久了。雖然我是個殘次品,但雲女士不能白生了我,她有心力挽狂瀾,知道持明需要重塑月君聚攏人心,可要把我這個男月君捧上神壇,勢必要有能讓人信服的理由。除了那些誇張的神跡,男性Alpha成為女神信徒,拜倒在女神腳下,也是女神神力的鐵證。”

和前代教尊淡泊守成不同,雲流大刀闊斧改革持明,增刪典籍,調整教規,開辦靈修班,利用網絡力量,持明的信徒肉眼可見增長,從最初的只限女性Omega,逐步擴展到全體Omega,乃至所有性別。

曹南宗完全能想象,這期間她會遇到多少阻撓和困境,可雲流都走過來了,他是真的很佩服作為一教之主的她,也衷心期盼雲流能得償所願。

只是做得好教尊,未必能做好母親。

指望她兩樣都做好,是曹南宗貪心了。

曹南宗垂眸想著,不由自主深呼吸,卻忘了自己還咬著根煙,這一吸立刻吸煙入肺,讓他劇烈嗆咳起來,嚇得夏歸楚忙坐起來摘了他嘴裏的煙,扔進煙灰缸,又手忙腳亂給他拍背,曹南宗卻還笑著說:“背後說人閑話,果然遭天譴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