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時日曷喪,予及汝偕亡!

十月下旬。

清晨的鹹陽,彌漫著淡淡薄霧。

天氣已越發清寒。

嵇恒給自己披上了一件外衫,院中墾出的一方菜地,菜苗上已新添了盈盈嫩綠。

他剛吃完餐食,正清洗著碗筷。

院外就響起了腳步聲。

不止一人。

很快。

屋門響起重重的敲擊聲,胡亥的聲音緊隨著傳來。

嵇恒微微蹙眉,去將屋門打開。

扶蘇跟胡亥立於門外。

身後跟著幾名身穿皂衣的宦官。

嵇恒看了兩人幾眼,淡淡道:“留下十三枚錢,給看侯的小吏,你們可以走了。”

說完。

紅色漆門砰的一聲,重重的關上了。

扶蘇跟胡亥面面相覷。

扶蘇倒是知道原因,嵇恒是不願再搭理‘鹽鐵’之事,因而幹脆選擇閉門不見。

扶蘇朝身後幾名小吏吩咐了幾句,便朝著屋內說道:“嵇先生,我們這次前來,非為詢問‘鹽鐵’,而是另有疑惑相問,還請嵇先生開門,我們兄弟二人此次有酒三壺。”

靜默些許。

緊閉的屋門再次打開了。

扶蘇跟胡亥對視一眼,讓四周小吏散去,兩人邁步進到院中。

距離上次前來,已有二十余日。

嵇恒的屋舍相對多了幾分人氣,不再顯得那般死沉,西面的馬廄、雞塒(shi)依舊空蕩著,不過東面沿墻開墾出的菜地,倒是一片生機,不過扶蘇只認得蔥韭葵,其他的基本不認識。

這一次。

他們沒在院中。

而是被引入到了會客的正堂。

嵇恒坐在主座上,身後擺著一個木質燈架,面前是一個矮腳漆案,不過上面空無一物,只有幾個陶碗碗底留下的痕跡。

“嵇先生。”

扶蘇跟胡亥欠身一禮。

嵇恒看著兩人,淡淡道:“你們這次又為何事?”

扶蘇致歉道:“扶蘇之前性情急躁,多有冒昧,還請嵇先生恕罪。”

嵇恒平靜道:“說事就行。”

“不然還會讓人認為我眛你們的酒。”

扶蘇幹笑一聲,只得道:“扶蘇這次前來,是想請先生講史。”

“扶蘇這段時間,一直在宮中研讀,但只能初窺大概,難以洞察具體,我遵循先生的建議,涉獵各方史書已不下數十卷,卻始終難以通曉其中深意,還請先生指點迷津。”

聞言。

嵇恒眉頭一皺,疑惑道:“各方史書?”

“你看的是哪家史書?”

未等扶蘇開口,一旁的胡亥卻搶先答道:“這我知曉,大兄看的是趙魏韓三國。”

扶蘇看了胡亥一眼,點頭承認了下來。

這時。

胡亥接著道:“我前段時間聽了嵇先生所言,也去看了一些史冊,不過跟兄長不同,我看的是‘秦史’,我其實沒有太多想法,只是認為其他諸侯都為秦所滅,他們的史冊有什麽好看的?”

“要看也當看自身的。”

聽到胡亥的話,扶蘇眉頭一皺。

他深深的看了胡亥一眼,似是意識到了什麽,眉頭皺的更緊了。

嵇恒目光淡漠的從兩人身上掃過,緩緩道:“前事不忘,後事之師;鑒往知來,懲前毖後。”

“這就是讀史的好處。”

“天下諸事,大多異同,但因各地風俗習性,人文不同,行事不同,最終造就了不同的結果,繼而在歷史上表現的也截然不同,讀史的確當涉獵廣泛,但首要的是讀自家的。”

“不了解自身的歷史,就算對其他史冊了如指掌,如數家珍,卻是容易落得畫虎類犬。”

“適合自身的才是最好的!”

扶蘇若有所思。

胡亥嘴角含笑,顯得很是得意。

他其實對讀‘史書’根本沒興趣,之所以去讀‘秦史’,其實是聽從了趙高建議,在正旦時,始皇特赦了趙高。

在趙高出獄後,胡亥就沒想跟嵇恒見面。

只是趙高在聽聞嵇恒的存在後,卻是一直強調,讓自己跟嵇恒打好關系,也要一直盯著扶蘇,至少要清楚扶蘇在做什麽。

若有機會,更要參與其中。

他其實不太情願,只是趙高乃自己外師,又從未騙過自己,他這些年之所以能得始皇疼愛,也多虧趙高在後面出力,因而雖不太喜,但還是去做了。

事實證明,趙高是對的。

他讓自己看秦史,可見其機智。

眼下更是暗中壓了大兄一頭,這讓胡亥也很是自得。

嵇恒沉思片刻,緩緩道:“我對秦史了解不多,過去也沒機會涉獵,胡亥,你既然看過一些,那你就講一下吧。”

“若我能洞悉一些,自會將其講明。”

胡亥點點頭。

他起身離案,在腦海細想了一下,擲地有聲道:“我大秦的祖先最早可追溯到五帝時期,不過那時候的史冊已不可查,也不可考究,秦宮中並沒有相關記載,只是的確有記秦人追溯最早的祖先名大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