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你放手吧”(第2/3頁)

林痕垂眸看著骨笛,道:“我以為這其實是謠言,畢竟……若真有這東西,從一開始,顏喻就不會輸給我。”

容遲的目光越過林痕,往外看,雲銷雨霽後的夜空格外澄澈,星星一閃一閃的,格外漂亮。

他閉了閉眼,道:“還想不通嗎?我告訴你,其實原因一點兒都不復雜,不過是因為老皇帝留給他的,對顏喻而言,老皇帝留給他的每一樣東西,都是枷鎖,當初若不是為了護住稚兒,他連丞相之位都不會要。”

容遲向前一步,和林痕難受的眼睛對視:“他本可以憑這東西走得輕松一點兒,但是他沒有,你知道的,讀書之人最在意名聲,但到最後,他寧願背上蔑視皇權、越俎代庖的汙名,都不願意用它。”

容遲說著聲音開始打顫,他雙手按在林痕的肩膀上,哀求道:“林痕,不,我叫你陛下,陛下啊,他這一路走得太難太難了,算我求你,你放手吧,讓他走得舒坦一點,行嗎?”

林痕倒退著搖頭,他眼前又浮現顏喻被口角湧出的汙血弄臟了脖頸的畫面,慘白的皮膚被毒血玷汙,他一定很難受。

顏喻向來是愛幹凈的。

林痕還在搖頭,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該怎麽辦,他可也只有顏喻了啊。

他只想抓著這個人,這麽小一個願望,為什麽就不能實現呢?

容遲還在看著他,用悲憫又哀求的眼睛,這是他第一次擺出這樣的表情。

林痕又退一步,他好想躲起來,或許躲起來就不會被逼著做選擇了。

後背磕到門框,砸出徹骨的痛意,林痕苦笑,把骨笛舉到眼前,攤開手心給容遲看。

他突然開口,問對方:“你說,我為什麽要當皇帝呢?”

容遲被他問得一愣,露出茫然。

林痕並不指望他會回答,而是自言自語地說了下去。

“很小的時候,大約十歲左右吧,母親因為生病總是被欺負,我不服氣啊,於是就去爭,可是我越爭,他們就越變本加厲地欺負母親,久而久之,我再也不敢爭了,我學會了把自己藏起來,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我發現,其實躲起來,也挺好的。”

林痕眸光有些散,他被淹沒在了那些久遠的回憶裏。

“到了京城也是,我做小伏低,躲著藏著,雖然他們也會欺負我,但每當那時,我就老實地受著,這樣,他們罵著罵著,打著打著,就覺好沒意思,自發散了。”

“你看,這樣多好啊,不會惹麻煩,也不會給在意之人制造麻煩,我很喜歡這樣的感覺。直到……顏喻突然闖進我這個螻蟻的世界,他高大又悲憫,冷傲至極,卻又比我遇見的所有人都要溫柔,我想靠近,想賴著,想一輩子都這樣。”

林痕臉上浮現向往的神情,很快又碎得徹底,被難以忍受的痛苦替代。

“可後來,棘手的難題接踵而至,我發現我什麽都做不了,就連我僅有也最拿得出手的陪伴,都不能完全地獻出去,因為他要顧忌許多,每每遇到關鍵的事時,都要先把我遣走,等好不容易忙完了,還要再騰出精力來陪我。”

林痕顫巍巍縮手,攥起骨笛。

“所以我為什麽偏要自不量力地往上爬呢,為什麽偏偏走了不歸路,踩著屍山血海殺回來,當這個皇帝呢?”

林痕問得茫然,眼神卻格外清明,清明到狠厲:“因為只有爬上去了,我才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他身邊,屆時哪怕我與他注定回不到從前,我也可以光明正大地賴著,而不是像四年前一樣,被扔了之後連追到他面前說句話的資格都沒有。”

林痕擡眼,悲戚地看向容遲。

“我與他一樣,為的不是權勢,那困住他的,讓他掙紮不得的東西,我又怎會滿懷欣喜地收下。”

林痕笑得勉強卻真誠,他掌心用力,攥碎了骨笛。

碎沫從掌心的縫隙逃脫,簌簌落下。

世人趨之若鶩的,象征著暗處最大權力的骨笛,就這樣碎了徹底。

“你——”

容遲沒想到他會這麽做,只覺得震驚。

待震驚的余威如漣漪般消散之後,他又品出幾分理解。

容遲恍惚間覺得,這樣的林痕才是顏喻喜歡的根源,畢竟顏喻看人向來準,總不會獨獨在情之一事上瞎眼。

如此再想,便不覺有什麽了。

容遲正想著,又突然發現林痕凜然的神情猛地一滯,僵硬地攤開掌心。

他跟著看過去,見灰黑色的碎沫裏,躺在一個細小的紙卷,從背面隱約透出的墨痕看,那上面應該寫了字。

林痕快速把紙卷捏起來,因為手太抖,足足有三次才把字條撚開。

容遲見林痕上一瞬還痛苦至極的神情瞬間變得狂喜,他意識到什麽,快步朝林痕走過去。

可林痕根本沒等他,他在看清上面字的下一瞬,就毫無形象地狂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