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你放手吧”

不絕的痛意終於累積到極點時,林痕幾乎被擊垮。

他忘了自己看到顏喻嘴角擦不幹凈的血跡時是什麽反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拖著不聽指令的雙腿來到床前的。

他只知道,當一群太醫惶恐至極,卻又格外默契地朝他搖頭時,剛剛恢復光亮的世界又一次坍縮。

或許,天塌下來也不過如此了。

林痕奪過楊喜手中滿是血的帕子,一點一點小心翼翼地幫顏喻擦著嘴角。

可是怎麽擦不凈啊……

血汩汩流出,擦不凈也停不住,林痕惶恐地看著已經可以擰出血的帕子,他碰了碰顏喻的額頭,終於明白自己不久前親吻時為什麽覺得那麽涼。

他怎麽就沒及時發現呢?

林痕讓人換了帕子,他絕望地將其按在顏喻的嘴角,很快,血又洇出來。

他問那一群比鵪鶉還要膽小畏縮的太醫:“他到底怎麽了?”

回答他的只有死寂……

過了許久,直到林痕在暴怒的邊緣,才有一位精於毒理的太醫爬出來,解釋道:“顏……顏大人這是毒發了,如今,已是瀕死之象,臣,臣等無能……”

毒發?瀕死?

不是已經解毒了嗎?

林痕不解地歪頭,看顏喻慘白的臉,是了,血是黑紅色的,他剛剛又沒有發現。

“呵……”林痕悲愴地發出一個音節,他扯著嘴角,笑自己蠢笨,卻笑得比哭還要難看。

太醫惶恐至極,有人提出還是要找舒覽青,找到那人或許就還有希望,又有人說當今之要,是要用人參吊著顏大人的命,否則,怕是來不及做別的了。

對,是這樣的,林痕告訴自己。

他抹了把臉,讓人拿頂好的藥材拿出來用,再讓人去找舒覽青,就算把整個京城都翻個番,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到。

萬幸,這一次,沒用多久,他就把人找到了。

不,準確來說,是舒覽青主動來找的他,跟著他一起的,還有容遲。

容遲自看到林痕魂不守舍的樣子,就知道最可怕的事情已然發生,他嘆了口氣,如實交代了顏喻一開始的打算。

林痕安靜又沉默地聽完,他以為自己會歇斯底裏的,可是不然,他只是轉動著僵硬的眼珠,灰敗地看向舒覽青。

對方眼中浮現讓他恐懼的殘忍。

舒案點了點頭,沒有否認容遲的話,他猶豫一番,道:“這是顏喻深思熟慮之後的選擇,他說他不後悔,如今他終於要解脫了,你卻偏要吊著他的命,這樣做,除了讓他更痛苦,一點用都沒有。”

言外之意,是勸他放手。

放手!又是放手!

林痕突然暴起,他死死攥著拳頭,骨節發出哢吧的聲響,像只被踩到尾巴急了眼的老鼠,痛苦又瘋狂地掙紮著,想怒吼,想撕咬,想問一句為什麽,為什麽所有人都勸他放手。

為什麽獨獨他,從始至終,什麽都抓不到。

“我不可能放手的,永遠都不可能!”林痕重重地重復著搖頭,這句話,他是吼出來的。

他像是被臆想的世界困住了,惶恐又固執地搖頭,抗拒,癡望。

容遲和舒案無奈地對視一眼,他也痛苦,可是他沒有經歷去琢磨這份痛。

容遲讓舒案先去看看顏喻的狀況,他留下來和林痕說。

舒案點了頭,往外走,林痕被他的動作刺激到,瘋了似的沖上去,他不會放手的,他不能讓舒覽青放走顏喻。

“林痕!”容遲喊他,“我這有顏喻留給你的東西,你不想看看嗎?”

只這一句,林痕像是被按住了命脈,僵在原地,他愣愣地轉頭,有些害怕地問:“留給我的?”

不是。但容遲不忍看林痕這近似瘋魔的樣子,點頭:“算是吧。”

林痕聽到,先是咧嘴笑了下,很快又痛苦地擰眉,他下意識警惕,怕顏喻留給他東西也是想讓他放手。

想到這個可能,他突然不敢看了。

容遲知道林痕的反應是什麽意思,但他並沒有給林痕逃避的機會,把東西拿了出來。

一只灰撲撲的骨笛。

骨笛顯然已經有了年頭,已經不是正常的牙白色,上面還有一些細密的空洞,瞧著有些瘆人。

林痕眉頭皺得更深,他接過骨笛,放在手心打量片刻,卻沒什麽頭緒,問:“這是什麽東西?”

“是你一直都想得到的東西。”容遲回答。

又見林痕面容上的不解不似作偽,容遲才如實交代了所有。

這只骨笛是年後顏喻親手交給他的,顏喻說他已經傳信給陸升,讓陸升回京救駕,無論事成與否,他都會被扣上越俎代庖的帽子,那時候他怕是已然沒了性命,再難保全身邊之人。

於是他將這只骨笛交給他。

骨笛畢竟是皇家之物,又能控制一整個暗衛營,沒有哪位帝王不想得到。

容遲頓了頓,道:“顏喻那天找到我,說屆時我或許能靠這個東西向你投誠,就算你不念往日情面,但有這一樣功勞,你也不會過分為難我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