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簡單還是難?

在山上轉了一會。等到回來,見孫五郎和葛二郎坐在路邊休息,便叫他們隨自己一起回去。

回到住處,王宵獵把泥鰍交給廚子。讓他們收拾好了,再用油炸過,拿來下酒。

看看快到中午,王宵獵吩咐議論事情的官員先停了。就在外面擺開幾張桌子,大家飲酒。此次到虎頭山,一是討論相關的事情,再就是當作度假,不用過於忙碌。

廚子們去了泥鰍的內臟,用鹽酒腌過,去了土腥味。鍋裏燒好了油,用油細細炸過,泥鰍便就成了酥脆的美味。不過對這個時代的農家來說,這種做法過於奢侈了。

眾人落座。王宵獵道:“前些日子葡萄熟了,我命人釀了些葡萄酒,今日正好嘗鮮。葡萄酒據說是漢時從西域傳進中原,到了唐時又有妙法,到了現在才傳遍天下。襄陽這裏天氣太熱,雨水又多,按說長不了好葡萄。不過拿來釀酒,倒是別有一番滋味。”

說完,命士卒給各桌上了酒。

舉起酒杯,王宵獵一飲而盡。連飲三杯,請大家吃菜。

孫五郎和葛二郎坐在一邊,中間一張小桌子。上面擺了幾個菜,一盤泥鰍,一壺酒。

學著旁邊官員的樣子,葛二郎舉起酒杯,一口喝下肚。放下酒杯,用舌頭咂了咂味道。說道:“這酒有些酸味。作怪,又不像好酒壞了發酸,甚是爽口。”

孫五郎道:“這是葡萄酒,極名貴的。我隨在觀察身邊許久,也不過喝了一兩回。”

說著,伸手拿起一條炸泥鰍。仔仔細細看了一遍,小心地放進口裏。嚼了幾下,喜道:“沒想到泥鰍這樣美味!以前只聽說不好吃,實在冤枉了!”

葛二郎也拿一條嘗了。才道:“泥鰍未必好吃,是油炸過的好吃。用油炸了,自然香脆,隨便什麽都好吃!五郎,尋常的農家,哪裏舍得這麽多油?觀察說是美味,卻不是普通的人能吃的。”

孫五郎點點頭,與葛二郎你一條我一條,吃得不亦樂乎。

酒過三巡。王宵獵放下酒杯,高聲道:“到虎頭山有兩天的時間了。你們議論事情,我東一耳朵西一耳朵,聽了不少。不說議論的對不對——既然議論,就沒有對不對。但為什麽議論,怎麽議論,還是有道理可講的。今天大家放開心情,盡管飲酒吃肉。借著這個機會,我多說幾句。”

陳求道拱手:“我等聽觀察吩咐!”

王宵獵擺了擺手:“運使不必太拘束了,只當我們閑聊就好。為什麽要你們議論呢?說到底,這些事情本來就是轉運司和地方管的,制置司只要提要求就好。只是現在非常時期,官員配置不齊,許多事情都要同心協力來做。但以後實際做事的,還是轉運司和地方。施行之前,官員不議論清楚,到時候就會無所適從。官員都不知道怎麽做,公吏和百姓又該如何?”

一眾官員點頭。這是王宵獵做事的特點。政務不是簡單下命令,而是事前充分準備,充分討論,讓參與的人、執行的人都明白自己在做什麽,為什麽這麽做。

王宵獵道:“我說印會子、開銀行,只要執行得好了,並不會讓物價上漲。而且會讓市面上的工商業繁榮,會讓官府收到的稅越來越多。但到底怎麽做,才能達到這些效果呢?一定要我說,我自然可以說出一套做法來。這套做法行不行?效果好不好?那可就難說了。但是,讓你們充分討論,讓你們明白我要幹什麽,還要結合實際想出辦法來,那效果自然不同。”

說到這裏,王宵獵不無感慨地道:“世上的人哪,經常會犯一個毛病。有了一定知識,到了一定地位,手下管著一些人,就覺得自己無所不能,說的話絕對正確。我們一些官員,最經常犯這個毛病。不要看大家在這裏都客客氣氣,言行有禮。許多人回到衙門裏,面對屬吏,面對百姓,可不是如此。經常會一拍桌子,此事一天之內若辦不完,定斬不饒!哪個村子的稅,若是明天不能全收上來,打五十軍棍!”

下面的人聽了,不由面面相覷。不知道王宵獵是什麽意思。做官的,對誰都和和氣氣,這官當得還有什麽意思?許多事情,就需要官員有決斷,雷厲風行。

王宵獵搖了搖頭:“事情是不是一定要這樣做?肯定的說,不必要。那為什麽許多人這麽做呢?很簡單,不這樣他們事情做不下去。難聽一點,能力不夠。但現實是,大部分時間,大部分人,面對工作都是能力不夠的。不但是公吏的能力不夠,官員的能力更加不夠。有的官員就喜歡這樣,行嚴刑峻法,不許人反對,不許人置疑。用他們的話說,這叫做雷厲風行,做事果斷。有道理嗎?沒有道理。雷厲風行、做事果斷跟粗暴的作風有什麽關系?好好說話,精準地安排任務,就不能果斷,不能雷厲風行了?但是我們的官員,很少有人能夠整理好工作,處理好關系,和風細雨地把事情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