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那種纏著絲帶還打成蝴蝶結的漂亮盒子,擺明了是裝蛋糕的。

任檀舟邁進正廳的那一瞬間,眼前躥出一片黑影,沒等他擡眼端詳,手裏提著的東西朝著反方向扯動,他腦袋昏沉卻下意識攥緊了柔軟的絲帶,緊接著就當胸挨了一肘擊。

酒精麻痹了他的末梢神經,加之於家中不曾設防,他閃躲不及,胸口一陣悶痛,連帶著太陽穴都像被鐵鍬捶打。

季仰真不是存心的,是因為任檀舟身體有向自己這個方向傾過來的跡象,所以擡肘擋了一下。

季仰真聽見任檀舟疼得悶哼,下意識想說對不起,但話到了嘴邊沒做停頓就咽了回去,他又拽了拽蛋糕上的絲帶。

任檀舟松了手,季仰真便捧著蛋糕盒子往餐廳走,任檀舟跟著他,將餐廳中聯排的頂燈壁燈和射燈一齊打開。

盒子還未完全拆解開就已經聞到了奶油特有的香氣,雖然季仰真平時對這種東西並不上心,但餓過頭了勉強能往回吊一吊胃口。

這是一塊沒有任何造型可言的蛋糕,通體裸粉色,矮矮的一層,用手一比劃就看出來還沒有八寸大。

上面零零散散地鋪了一些雪白的珍珠糖,正中間插著一只綠巧克力做的慶賀牌,上面歪歪扭扭的寫著:祝季仰真壽與天齊。

不是天天開心,也不是心想事成。

哪有祝二十多歲的人壽與天齊的?

季仰真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憋得很難受。換做以前他該指著任檀舟的鼻子埋怨對方小氣鬼了,如今就只能忍著。

都做了好幾年的暴發戶了,怎麽還是怎麽摳門,一個雙層蛋糕會比單層的貴很多嗎?隨便做個造型需要加很多錢嗎?

這款蛋糕仿佛有一種讓時間轉瞬倒退十年的魔力,款式老土極了,季仰真看著十分心塞。

這就是郊區街邊的蛋糕店隨手買的吧,說不定還是今天擺了一整天賣不出去的臨期產品,還有折上折的優惠。

季仰真想起以前家裏養的寵物狗過生日,吃得都是各種餅子罐罐砌起來的三層大蛋糕,這麽一看他跟著任檀舟根本就沒過上什麽好日子。

壽與天齊這種賀詞就是個笑話。

要是一直這麽被關著出不了門,他英年早逝也只是早晚的事。

季仰真腹誹一陣,低頭在盒子裏翻找,掏出一疊分蛋糕吃的紙盤子,一袋塑料叉子,一張空白的賀卡。

他將盒子整個倒過來抖了抖,扔到一邊,從褲兜裏摸出一只圓珠筆,在賀卡上寫字,然後攤到任檀舟的面前。

任檀舟靠著椅背,眼睛半睜著,原本該架在鼻梁上的銀框眼鏡現今正服帖地夾在西裝的衣襟前,跟他的領帶夾攏在一邊。

他撿起賀卡,眯了眯眼睛,全神貫注一般,只是頗為散漫的話音曝露出他此刻難以集中的注意力,“寫得什麽......看不清。”

怎麽就看不清了。

季仰真一臉焦急地看著他,賀卡距離他那雙眼睛也就二十厘米,就算近視八百度不戴眼鏡也能看清楚,何況他只是有點散光。

這到底是喝了多少。

季仰真拿回賀卡,將字體大小擴了好幾倍,再遞給他。

任檀舟捏了捏眉心,視線落在那些猶如照了放大鏡的字上,已有些不耐地伸手扯了扯頸間那條暗紅色的領帶。

略帶重量的領帶夾撞在一旁的鏡片上發出清脆的聲音,他順勢再解開襯衫第一顆紐扣,一切做完才有功夫應道:“又是什麽東西......”

季仰真看他一副醉態,身上的酒氣也熏人,能弄成這樣顯然喝的不是什麽需要摻和情調仔細品味的紅酒,約莫是度數不低的白酒。

他在公司裏級別不低,應酬局41度以下的白酒都上不了桌。

季仰真心想現在偷著罵他兩句,他明天一早起來未必記得,於是季仰真只掙紮了一下就拋棄了自己堅持了兩個月的針對性沉默,很小聲的問道:“我是問你蠟燭在哪,為什麽沒有蠟燭?”

他嘴皮子沒怎麽動,像是發著腹語一般遮遮掩掩的,但語速極快。

任檀舟虛著的眼睛驀地亮了一瞬,復又按捺住,下巴往掌心處墊了墊,一聲不吭地看著他。像是聽進去了,又像是在發呆,面容平靜的像一汪久不經風的潭水。

季仰真十分不滿地瞪著他。

任檀舟生得俊朗,恰到好處的五官體量和深邃立體的面部骨骼糅合地相得益彰。這幾年褪去了少年人的青澀,眉目走勢也愈發淩厲了起來,平日裏都被用一副沒什麽度數的眼鏡壓著,總歸是讓他平添了幾分青年人少有的穩重。

以前念書的時候,他桌肚裏的情書不比季仰真的少,但他們的追求者類別隸屬於天平的兩極,沒半點相似。連收到的禮物都天差地別,就拿飲料來說,任檀舟的多數是咖啡,而季仰真的則百分百是甜到發齁的奶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