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皇帝看中的人

二月初九第一場,十二第二場,十五第三場。

科舉之所以難,並不像許多人以為的是條條框框太多,要在八股的鐐銬束縛下出彩。

考的內容、要求的能力並不低。

第一場,有《論語》、《中庸》或《大學》、《孟子》這四書文當中的三道,有五言八韻詩一首,有經義題四道。

第二場,再經義題一道,並且有詔、判、表、誥各一道,這已經是“公文”寫作的範疇。

第三場,則是五道時務策題。

往常,第一場是最重要的。

但現在,舉子們和考官們心裏都有數:會試這一輪,恐怕第三場五道時務策題更重要了。

現在考生們仍然在貢院的隔間裏答題,而貢院之中,大家都看著楊慎。

明朝之制,會試主考官有兩人,俗稱總裁。這個詞,早就有了。

但往年,這會試主考的身份,一般都是大學士。像楊慎這個品級的,頂多擔任同考官。

如今楊慎卻只以戶部右侍郎的官職擔任主考,而且是唯一主考。

此外,則是另外十五個同考。

“陛下信重,慎惶恐。只設主考一人,出了岔子,我也難辭其咎。”楊慎將印刷好的紙張分了下去,“從今日第一場考完,答卷收上來,便勞煩諸位一一閱卷了。各題各評多少分,便都填寫在這評分頁上,還需署上各位尊姓大名。”

不會再有什麽討論,閱卷時,同考官一人一個小房間,將成為無情的評分機器。

而楊慎這個主考,沒有給分權,他只是督辦好主考閱卷事宜。

十五個同考的評分都收上來之後,就進入下一道工序:算平均分,排名次。

至此一改,會試考官不那麽香了:一個人決定不了什麽,相反得花費很大的心力。

在過去,誰若把一份答卷判成下等,其他人一般也懶得再多看。都是老油條,極少有較真的。但現在規矩定死了,每個人,每一份答卷都要閱,都要評分。

數千應考舉子……

楊慎繼續交待著細節,比如糊名之後,現在謄抄好的答卷外面都區分了序號,是那新的數字。評分時,每個人都要在印好的表格上先抄寫好該考生的編號,然後在各題下給出分數,最後收上來統一匯總。

在考生們見到那一串數字之前,現在是進士出身的閱卷官們感覺到頭昏眼花。

“以諸位之才,區區十個數字,熟用不在話下吧?”楊慎指著另外一間屋子,“內書堂的小公公們,要做的可是所有舉子、所有同考官的評分匯算。”

“……總裁放心,不會出紕漏。”

楊慎行禮:“拜托了,我再去巡視一下考場。”

等他出去後,同考官裏有以前就和楊慎熟的,此刻只能先拿起毛筆練習著阿拉伯數字,嘴裏嘀咕著:“楊總裁去了一趟廣東之後,判若兩人呐。”

接話的也是老資歷的翰林學士:“主考只一人,擔子都在他肩上。會試本容易出岔子,新封的南海縣爵,太子賓客……今科會試考試一改,總會有落第舉子不忿的。若有了攻訐之事,也難保不會有人拿來做文章。諸位莫忘了,舉子們還可以去禮部請得一卷,知道你我誰給他的哪道題評了多少分的。”

話說出來,其他人都面露難色。

得罪人的事啊!

同考官之中,也有已經被調回京、在吏部擔任郎中的正德十六年狀元費懋中。

現在聽著同僚們的議論,他想著自己伯父的話:皇帝只用了這個法子,座師、鄉黨的苗頭被摁下去不少。考官既累,又算不得對誰有提攜之功,以後這會試主考、同考,怕是慢慢都要以低品官員充任,走一道篩選流程罷了。

而到了殿試,自然是天子主導。

費懋中深以為然:想著後面半個月“暗無天日”的閱卷生活,他實在頭痛。

……

就在會試繼續進行的二月十五,又一期《明報》刊行。

這一期的頭版頭條,味道撲面而來:《耕種七要與漚肥四法:把重農落到實處》。

“伴駕記者”趙廷松形象生動地記錄了皇帝以天子之尊親自關注農家耕種經驗及漚肥經驗,屈尊紆貴召問老農、糞商了解情況的事跡。

而後,則是來自皇明大學院農學院供奉、老農和肥料大佬們的專業建議,同時結尾則點到這篇文稿將刊印數萬份發至各縣,祝願今年大力推進農家鐵農具普及和宣講這些寶貴經驗後,嘉靖五年會迎來一個豐收之年。

已經進了考場開始考第三場時務策的舉子們還沒來得及看這篇文章,要不然,看到皇帝關心實務到了這種程度,不少只知埋頭苦讀、不明實務的考生只怕會雙腿打顫。

但更多人關注到了第二版的消息:軍務會議、五府、兵部的聯合公告,新的《武舉法》頒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