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怎麽爭權?

朱厚熜現在對大明之前的歷史和禮法已經有所研究了:“但開國以來沒有垂簾聽政先例,英宗祖母張太後也只是由三楊輔政。”

“眼下情形,大明開國以來也只有英宗北狩時可堪比擬,兇險之處不遑多讓!陛下只有遺諭,如今遺詔必是內閣阻止太後,妥協之下的結果。”解昌傑殷切地解釋著,“楊閣老薦殿下繼統,在臣看來實有以殿下制太後之意。而我興獻王一脈人丁不旺,朝中毫無根基,殿下年方十五,如何能壓服群臣?到了京城,殿下兩頭受制,這皇帝難做!”

蔣氏臉色煞白,想著張太後盤踞宮中三十余年,已經想象到那皇宮中的刀影斧聲。

就算兒子認了她做母親,作為名義上唯一的兒子安全是無虞的,但也會天天活在她的臉色下。

有皇帝之名而無皇帝之實,那還不如就做個平平安安的王爺。

王爺還能出府,但做了皇帝又沒有實權,進了紫禁城就是坐牢了!

朱厚熜聽解昌傑把情形剖析了一下,一個人靜靜地想著。

現在倒是對嘉靖的“聰明厲害”有了一層新的感悟:既然有嗣君的名分,嘉靖身邊又怎麽會缺乏智囊?

就算解昌傑這麽一個小人,對形勢也能有自己的分析判斷。

他現在這麽賣力,就是想讓朱厚熜覺得形勢艱難,他解昌傑雖然道德上有瑕疵,但卻能派得上用場吧?

想想也對,立朱厚熜為帝的消息不可能一直瞞著那麽多天,老秦沒說過朱厚照死後有秘不發喪。

只要知道了這個消息,像張錦這樣拼命趕來報喜邀功的不知道有多少。

聰明人到處都是,禮法的規定更是人人都知道,偌大一個王府,嘉靖真的到了京城才發現不對勁?

恐怕是王府中真正的骨幹和嘉靖早就商議好了。

不爭到實權,王府潛邸舊臣的從龍之功如何落到實處?

解昌傑看蔣氏與朱厚熜都進入了思考的狀態,頓時趁熱打鐵繼續說道:“遺詔已立,殿下奉詔與否,其實已經由不得自己。若殿下不登基,則需廢遺詔、另立他人,天下必亂,此太後與閣臣皆不可負之重。朝中文武百官,甚至太後安危,已全系於殿下!”

蔣氏這下是真的害怕了:“王兒不願繼位都不行嗎?”

“哪有如此簡單?”解昌傑苦笑著,“他們的身家性命、權柄名聲,可都賭在了新君順利登基之上。再說,以王府之力,真能與太後、閣臣們聯合起來的勢力相抗衡嗎?如今依他們的意思登基稱帝,或可保一時無虞。正因如此,臣昨日才苦心勸告啊!”

他順帶著把昨天的鍋甩掉了:讓你繼嗣,是為了你安危著想,你以為這遺詔可以不接?

立了你,結果搞得要廢遺詔、選各方都很難再妥協的新方案,那動亂的可能性指數級上升。

而圍繞皇位的動亂,是伴隨著性命之危、滅族之禍的。

這些人已經談好了利益分配,將來的權柄、輔國柱臣的名聲,哪裏容得上你真不登基?

朱厚熜看著他笑了笑:“依解長史之見,應當怎麽做?”

解昌傑看到他的笑容,心裏安定了不少:“依臣之見,當蟄伏保身,先奉詔登基。殿下有了大統名分,只需謹小慎微,凡事先請太後與閣臣們審處,如此自無性命之憂。臣是弘治十八年的進士,楊閣老是那一科主考,臣願為殿下從中周旋。”

“殿下年方十五,閣臣們卻都已年過花甲。以潛邸舊臣為班底,徐徐拔擢,再在朝中選任新進,如此十年後,殿下自然穩如泰山。到時候,不論是追尊先王還是加尊王妃,都可一言而決!當此之時,不繼嗣之言斷不可提!”

看他侃侃而談的模樣,看起來像是個智計無雙的軍師。

朱厚熜點了點頭:“解長史的建議我聽明白了,臥薪嘗膽對吧?你畢竟是王府長史,過幾天奉迎團就到了,額頭上的傷趕緊去看看吧,到時候還要由你率王府屬官招待,可不能失了體面。帶來的東西帶回去吧,小王襲爵的事情,解長史這不是辦成了嗎?不必驚懼至此。”

解昌傑大喜,連連磕頭,但現在就只做做樣子了:“殿下寬仁,臣感佩莫名。襲爵乃太後特恩,臣不敢居功。奉迎團不辭辛勞,殿下也需要有所賞賜,臣敢不效力?”

“解長史有心,那我就不再推辭了。”朱厚熜笑著寬慰了他一句,隨後又叮囑道:“昨日議論還請解長史約束一下其他屬官。遺詔未至,本不應多議。就如解長史所言,先奉詔登基。”

解昌傑頓時保證,這一下關系到朱厚熜能不能順利登基,他的威權也將從這種“約束”中建立。

他最終還是留下了那些東西:總計三千兩的銀票,還有他在安陸州這邊已經買下來的八百畝水田的田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