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告別/沒有告別，就是最好的告別(4)

顧婉凝起身把他抱了過來：“你真的不餓？”

一一堅決地搖頭：“我不餓。”話音未落，肚子很不配合地又叫了一聲，小家夥仍是堅持：“我就不餓。”

一一貼在她懷裏，小聲說道：“媽媽，你說不跟壞人說真話的。”

正在這時，猶自在他懷裏掙紮的小人兒，肚子突然“咕”地響了一聲，虞浩霆連忙移了目光去看一一：“你餓了？你想吃什麽，我叫人去做。”

顧婉凝握了握他的小手：“這個叔叔不是壞人。”

他說著，唇角下意識地浮出一彎笑意，那笑意還未展開，他自己已然驚覺，生生僵在了臉上，他局促地去看顧婉凝，正撞上她同樣驚訝慌亂的目光。

一一回過頭，極不滿意地斜了虞浩霆一眼：“他比壞人還兇。”

虞浩霆從沒應付過小孩子，這種毫無殺傷力的“抵抗”倒讓他覺得有那麽一點意外的趣味，既不制止，也不躲閃。一一推了幾下，見沒什麽作用，把心一橫，張口就咬在他腿上。小孩子乳牙細嫩，又隔著衣裳，更談不上什麽痛感，反而是這小人兒煞有介事的樣子讓虞浩霆覺得可笑，不忍心看他白花力氣，擡手把他拎了起來：“你咬人的本事比你媽媽可差遠了。”

大夫在一旁查看顧婉凝的傷勢，寫單子開藥，一一則跟虞浩霆討價還價，最後以“已經早上了”為由，成功說服總長大人要到一碗桂花糖芋苗，可咬了兩口又嫌不夠酥，沒有在家裏吃的好。

“你討厭！”一直盯著他的一一忽然從沙發上跳了下來，繃著一張小臉就去推他的腿，“你討厭！”雖然根本就推不動，卻十分堅持。

“那你還吃嗎？”虞浩霆打斷了他的抱怨，看一一搖頭，便擱了勺子不再喂他。

虞浩霆回過頭，眼裏亦是訝然：“你到底想怎麽樣？”卻見她倔強地抿著唇，眸中淚光晶瑩，只是偏過臉不肯看他。她這樣的神色，只叫他覺得無計可施，他幾乎想要懇求，卻也不知道該懇求什麽。

一一等了一會兒，見虞浩霆只是凝神聽大夫說話，沒有理會他的意思，忍不住在他腿上戳了戳：“不再要一個嗎？”

顧婉凝猛地擡起頭，驚懼地看著他的背影，脫口道：“我不去！”她聲音低啞，越發讓人覺得楚楚堪憐。

虞浩霆心不在焉地看了他一眼：“什麽？”一一指著茶幾上的糖芋苗啟發他：“這個不好。”虞浩霆這才領會了他的意思，隨口說道：“再要一個也不一定好，待會兒吃別的吧。”

他默然了片刻，背過身去，靜靜說道：“小霍現在在鄴南，你休息一下，我叫人送你過去。”

一一察覺他態度敷衍，但因為不熟，只好很大度地“哦”了一聲，不再同他計較。直到侍應送了早點進來，顧婉凝揀著他喜歡的細細喂給他，一一才又志得意滿起來，覷著虞浩霆吃得格外有滋有味。可惜總長大人並不怎麽看他，不斷有電文公函送進來請虞浩霆批示，郭茂蘭等人出入之間冷肅中略嫌匆忙，若不是酒店套房裏金粉琳瑯，鮮花應季，很容易叫人錯覺是進了參謀本部的辦公室。

他看著辦？他怎麽看著辦？他娶她的時候怎麽不讓他“看著辦”？他擺手讓郭茂蘭退下，之前好容易壓下的怒氣又依稀升騰起來，他沉沉噓了口氣，盡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你不能自己待在崇州。”

顧婉凝在餐廳裏喂一一吃飯，不覺外頭忽然靜了。她回眸一望，不知什麽時候，客廳裏的人都退了出去，只虞浩霆獨自一人坐在沙發裏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郭茂蘭只好再努力解釋：“這是邵司令的原話。”

她的目光碰到他的，如蝶翅撞上蛛網，一觸即落，卻又纏滯著解脫不開，身邊越安靜就越叫她覺得惶然，幾番斟酌，才開口道：“你要不要也吃點東西？”

虞浩霆一愣，一時間竟沒反應過來：“什麽看著辦？”

“嗯？”虞浩霆像是沒料到她會突然跟自己說話，遲疑了一下，才點了點頭，起身過來，見一一優哉遊哉地就著媽媽的手吃飯，順手就在他臉上捏了捏：“嘴這麽刁，倒像你爸爸。”

“呃……”郭茂蘭遲疑道，“邵司令說，他這就動身去龍黔了，既然二夫人不願留在邵家，他也無謂強人所難，所以……您看著辦吧。”

大約是嘴裏含著東西說話不方便，一一只好仰起臉用眼神回應了一下，可小家夥一動，顧婉凝送到他嘴邊的勺子輕輕一抖，裏頭的蛋羹就跌在了餐巾上。

虞浩霆卻沒留意他的神色，只問：“他什麽時候過來？”

虞浩霆挨著一一坐下，雖然看著這孩子心裏總有點微妙怪異，但又覺得有這麽個小人兒在這兒也是好事，否則，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和她獨自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