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梵大夫

“駕——”

東方離人駕馭著炭紅烈馬飛馳,鳥鳥則在雲層之下當偵察雞,注意著方圓幾十裏的動向,待離開交戰之地十余裏後,冰原便徹底空曠下來,再難看到人影。

夜驚堂坐在身後,背上靠著兩團軟枕,本來坐姿還算筆直,但走著走著,便有種天旋地轉之感,渾身氣血也開始浮躁,臉色變得時而紅時而白。

馬鞍雖然寬大,但顯然不是為三個成年人設計的,梵青禾坐在背後有點勉強,只能緊緊貼在夜驚堂背上,雙手繞過肋側,抓住東方離人的腰帶,才不至於被顛簸下去。

梵青禾作為大夫,自然感覺到了夜驚堂氣息的不對勁,前行間下巴放在肩頭,看向夜驚堂的臉頰:

“夜驚堂,你還撐得住吧?”

“呼……還行……”

夜驚堂身懷浴火圖,還是亱遲部後裔,幼年泡過藥水,對囚龍瘴、天瑯珠等一脈相承的秘藥,毒性都是免疫的。

但免疫毒性,不代表身體毫無反應,藥勁兒那麽大,滲入皮膚後,身體就算能自行代謝掉,也需要些時間,此時感覺如同喝酒喝的快斷片了一般,天旋地轉心浮氣躁,身體也出現些許異常。

這點東方離人感觸最深,她坐在前面,夜驚堂慢慢就把重量壓在了她背上,明顯感激後面硌得慌。

東方離人也不好明說,聽見梵青禾的言語,回過頭來:

“要不先找個地方休息下?”

梵青禾擡眼環視冰原,根本沒有落腳之地,想了想道:

“先回岸邊,西海都護府附近還有鎮子,到了再休息。”

東方離人感覺距離還挺遠,但夜驚堂現在肯定沒法再動手,天瑯湖上龍蛇混雜,萬一遇上強敵,就靠她和梵青禾,可護不住,當下還是駕馬往天瑯湖西岸飛馳而去。

梵青禾見夜驚堂挺難受的樣子,又把東方離人拉緊了些,把夜驚堂夾住:

“難受就睡會兒,不用強撐著。”

東方離人本來就被人拿槍指著,被這麽一拉躲都沒法躲,當下也只能壓著心緒,悶頭騎馬。

而夜驚堂被前後夾擊,頭暈目眩的也不好幫笨笨調整姿勢,在晃悠片刻後,身體便失去了力道,趴在了笨笨背上……

……

另一側,西海都護府。

作為昔日王都,西海都護府雖然當前人口較少,但城池規模很大,道路寬敞又一馬平川,到了夜間亮起萬家燈火後,依舊能感覺出王庭雄踞西北時的盛世氣象。

占據小半個城池的王宮,公坐落於正北方,因為無人居住,導致整個北城看起來都是黑壓壓的,燈火密集的地方,只有與王宮一墻之隔的左賢王府,和處於對面街區的刑獄周邊。

刑獄處於街區中心,城墻高三丈,周邊房舍早在二十年前就被清理掉了,變成了環繞周邊的空白地帶,寬達百步,任何人出入都無所遁形,而再往外就是白梟營的住宅區。

常人想要劫獄的話,得先穿過白梟營的居住區,而後跨越百步空地,才能來到刑獄城墻外,先不說能不能打進去,光靠近的難度,都足以讓世間九成九的武夫打消念頭。

而最近為了保險起見,刑獄的城墻外,還駐紮了重甲步卒,手持大槍身攜強弩,火光將整個刑獄周邊照的如同白晝,不說江湖人,哪怕是左賢王自己,都不敢說能做避開看守,無聲無息摸進去。

此時刑獄的城墻之上,站著密密麻麻的重甲軍卒,幾乎在刑獄上列出了一道人墻。

左賢王身著金甲,雙手負後站在角樓之上,眺望滿城燈火,眼神深邃看不出情緒,但背影看起來,還是能感覺到幾分愁色。

左賢王背後,站著個身著官袍的中年人,名為邢守春,是左賢王的家臣,此時正眉頭緊鎖稟報著:

“南朝那邊傳來消息,女帝意欲巡邊,儀仗已經離開雲安乘船北上;鎮國公王寅,秘密召在外將領返回旌節城;崖州、雲州北等十余家軍器作坊,開始大量砍伐木料,煙火晝夜不熄;清江沿線被管制,港口給漕運船只讓行……”

亂七八糟的消息很多,但總結下來只透露出了一個消息——南朝動員全軍,正在備戰。

這個消息,看似是南朝在做戲,給北梁施壓,讓他們別想獨吞雪湖花。

但左賢王身為皇子,位列北梁四聖,替天子鎮守西疆,對天下局勢太了解。

南北兩朝休養生息近二十年,兵員儲備基本恢復,物資更是堆滿了庫房,可以說已經養到了身懷利器、殺心自起的地步,再度開戰是遲早的事。

往年南朝存在皇統之爭,北梁掌控了西海諸部,北梁顯然處於優勢方。

但如今鄔王被滅、燕王自斷羽翼求自保,僅剩的獨苗梁王,根本沒造反的動機,南朝內部趨於穩定,已經有了開戰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