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梁洲謠(第2/3頁)

龍溪巷外的小街上,做行商打扮的鄭坤緩步行走,肩膀上挑著兩個籮筐,裏面裝著賣了一半的貨物,目光則在周邊建築群間打量。

在抵達街口附近後,做尋常管家打扮的石彥峰,不動聲色靠在了近前,做出打量貨物的模樣,低聲說道:

“已經摸過周邊,有三個黑衙官差巡防,分散龍溪巷幾個出入口,看起來是用來防止柳千笙逃遁,攔不住我等。”

“確定柳千笙在裏面?”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我只要靠近,柳千笙必然能察覺,沒進去。不過黑衙捕頭巡邏的路線來看,應該住在龍溪巷中間。”

鄭坤見此,便把籮筐放下,整理了下衣袍:

“拖得越久越容易節外生枝,要不直接動手吧。”

石彥峰是蔣紮虎被逐出師門後結識的江湖弟兄,因為蔣紮虎深居簡出極少露面,洪山幫財務都是他在管理,屬於心腹。

而鄭坤是被蔣劄虎收服的勢力頭目,和蔣紮虎的關系沒石彥峰那麽鐵,為此各種安排都是以石彥峰為主。

石彥峰性格較為穩重,沒鄭坤那麽暴躁,環視周邊一眼後,皺眉道:

“京城臥虎藏龍,沒摸清底細,貿然進去容易被人埋伏。”

鄭坤搖了搖頭道:“要埋伏,得知道我們是誰、什麽目的。我等入京後滴水不漏,就前幾天犯了起命案,朝廷也沒查出什麽,要是被人在這裏埋伏,除非是幫裏有內鬼和朝廷通風報信,把我們賣了。”

石彥峰略微斟酌,覺得也是,便沒有再多說,從籮筐底部取出了三節銅棍,避開巡邏捕快的視線,自暗處悄然進入了龍溪巷。

青石深巷只有滿巷月光,除開中間若有若無的三弦輕響,再無其他風吹草動。

兩人並肩而行,腳步沒帶出半點聲響,聽見熟悉的梁洲小調,便確認了目標,石彥峰拿起銅棍,慢條斯理拼接在一起。

鐺~

也在此時,巷子深處的三弦聲一頓,致使老巷內徹底安靜下來。

石彥峰知道被發現,擡手輕揮示意。

鄭坤沒有再遮掩聲息,扭動脖子發出‘哢哢’兩聲輕響,身形躍起,隱匿在巷道圍墻上,注意著周邊動向。

石彥峰斜持銅棍,小心翼翼來到宅院圍墻外,側耳傾聽裏面風吹草動,而後才站在了門口,以棍尖點向木門。

吱呀~~

木門緩緩打開,入眼是素潔院落,和放在正屋台階上的躺椅。

白發蒼蒼的柳千笙坐在躺椅上,雙臂手肘撐著膝蓋,躬身如伏虎,雙眼淡漠望著門口。

四目相對,宅院內外陷入死寂。

石彥峰站在門口,並未直接進入,畢竟他不確定柳千笙傷勢如何,有沒有被朝廷限制。

石彥峰步步為營,陰握銅棍橫持胸前,緩步跨入了院門。

柳千笙沒啥動作,不過此舉並非倨傲,而是朝廷把他鎖的死死的,動了也打不過,為此只是保持老武魁的氣勢,開口道:

“傅家風波棍,倒是好多年沒見了,你從何處學來的棍法?”

“雲水劍潭的劍雨華,回了梁洲老家,我祖父是傅家的家將,和傅老將軍一同殉國,看在祖輩情分上,我幫他安置了住處,打發了周家追殺之人;他教了我真傳棍法。”

石彥峰走進院子,雙腳滑開,銅棍持於腰側指向柳千笙:

“你從前朝活到現在,也夠本了,痛痛快快死了多好。年輕時縱橫江湖不給朝廷半分臉面,老來卻如同喪家犬般投靠朝廷,豈不是活成了笑話。”

柳千笙眼神平淡:“何必說這麽多廢話。年輕時,老夫和傅大將軍還打過交道,風波棍在江湖失傳一甲子,還挺可惜。你既然會,就亮出來讓老夫看看,學了幾成火候。”

“……”

石彥峰仔細觀察柳千笙的氣象,覺得虛張聲勢的可能性,遠高於深藏不露,也不再多說,腳尖猛踢地面。

嘭~

黃泥地面頓時被鞋尖鏟除一個坑洞,泥土飛濺而出,潑灑向了坐在躺椅上的柳千笙。

嘩啦啦~

柳千笙因為起身就露餡,所以紋絲不動,任由泥土灑在身上,而後風輕雲淡的拍了拍袖袍:

“想逼老夫先手出招,可沒那麽容易……”

鄭坤藏在圍墻上,瞧見此景都看愣了,飛身躍入院子,怒罵道:

“死到臨頭,你裝什麽大尾巴狼?”

說著又踢了一腳泥巴。

嘭~

嘩啦啦~

“……”

柳千笙皺了皺眉,稍作沉默後,往後靠在了躺椅上,又拿起了靠在旁邊的三弦:

“老夫中了離魂針,沒啥戰力,不過想殺老夫,還是得先過門神。你們都是梁洲人,老夫給你們彈個《梁洲謠》助興,死在這調子下,對梁洲人來說也算善終——無論結局如何,至少曾經為自己活過一次,沒當那逆來順受的長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