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向他墜落(第2/3頁)

秦湛不知道活著的意義是什麽,也不知道他這種生命來到這個世界的目的是什麽。

沒有社會聯系的邊緣人,無人需要的陰暗老鼠。

他在倉庫裏灑滿了汽油,隨後用一把火點燃。他被火燒過無數次,但這一次,卻是由他自己放的。

烈焰和稀薄的氧氣,因為燃燒逐漸變得扭曲的空間。過去在倉庫的日子就像是他偷來的一場夢,就連那個人的陪伴和需要也是他一手操控出來的,從今往後,他這無人在意的一生,都在這場火裏結束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秦湛起先以為是在地獄,但地獄不應該這麽白茫茫的一片。

直到聞到刺鼻的消毒水味,聽到周圍有醫生驚喜的說醒了,看到杜麗哭得傷心和白苓擔憂安慰的樣子,他才恍然他又活了一次。

躺在床上,忍受著手臂灼傷的痛意換藥輸液時,他在想,他為什麽沒死成呢。

他明明把整個倉庫都燒毀了。

為什麽運氣這麽不好,又回到這個比煉獄還不如的人間呢。

在醫院躺著的那一整周,他的姑姑來了,杜麗和白苓也輪流著照顧他。

杜麗是個很感性的婦女,尤其是做了母親後,她看著自己纏了很多圈的紗布一直在流眼淚,每天都在求自己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對普通人來說,活下去三個字好像說得很輕易。

但對自己來說,活著卻是世界上最難的事。

但他沒有選擇再死,不是因為他找到活著的意義了,而是再要死,好像也沒有那麽容易了。

杜麗似乎是因為擔心,時不時就會來關注他的動向,經常給自己講生活的美好,誇贊他學業優秀以後有耀眼的前程等著自己,她是一個很善良的人,秦湛一直這麽覺得。

從醫院離開後,他沒有什麽療愈的時間,只是忙著找新的住處,回到曾經的工作,繼續停斷了的學習。

他沒再聽過周燎這個名字,唯一一次聽就是他們有人是,周燎也在醫院治病。

秦湛沒關注過更多有關周燎的事,他也不想再去關注,在那場大火後,對他而言,過往的一切都結束了。

他還是在工作和學習後,回到陰暗逼仄,帶著潮濕味的出租屋裏,拉開簡陋的窗簾,等外面路燈透進來省點電費的,城市裏最不起眼的那類人。

每天重復著一樣的生活,衣櫃掛著幾件新買的但現在也洗得發舊的衣服,夏天破舊的風扇吱呀地吹,他就站在廚台前給自己下一碗瓢著兩根菜葉的面,隨後戴上帽子和口罩,步履匆匆地去往街口的便利店。

等到了淩晨的下班時間,再穿過滿是泥濘的街道,回到這滿是苔蘚的破樓,關上門,拖著疲憊的身體,用幹幹凈凈但有些破損的搪瓷接一杯水,漱口刷牙洗臉。

然後躺回有些狹窄的床上,習慣地想點開監控記錄,才想起兩百多天了,他又忘了自己什麽都沒有了。

那場大火之後,他很難再入眠,一閉眼就是過去的老舊錄像帶裏的畫面,他看著陳舊泛黃的天花板,拿出鎖在櫃子裏的鐐銬,然後把自己拷住。

就像那個人還需要他。

他們還是在倉庫裏,就這樣過了一天又一天。

和周燎再次遇見,他沒有想象當中的任何波動,就像是這一天總會到來一樣平靜。

只是對方的發展好像他所想的卻並不一樣。

周燎的視線很灼熱,不同於倉庫裏的乞求,這一次滿盛著仇恨,還有那些他看不透的情緒。

在衛生間裏,對方把他按在門上憤怒的嘶吼,說著自己在醫院的痛苦和被折磨得生不如死的過去。他才發現,他和周燎,好像誰都沒走出去。

他問周燎,所以為什麽放走他,到最後也沒等到那個答案。

但他覺得,他好像知道那個答案。

後面的日子依然是平淡的繼續,只是不同的是兩個人之間的暗潮湧動。他不會再主動靠近周燎,是因為他清楚,離開那個倉庫,他們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但他卻沒想到,周燎的痛苦卻遠比過去更深。

他知道對方暈倒,知道對方服藥,知道他在體測時被人扶走,只是他沒想過路過更衣室的那天,會聽到門裏痛楚虛弱地叫著自己的名字。

對方像一個完整但又殘缺的人,跪在地上掐著喉嚨不斷地幹嘔,不斷地渴求著氧氣,目眥欲裂,如同心理實驗的最後一天,他推開那扇門一般,迎接自己的是打碎了被重組的周燎。

只是這一次的周燎,更加矛盾。

對方瘋了一般地說著過去,發泄著自己的情緒,告訴自己他到底有多不想活,像是壓在脊骨上的重量再也無法承受。

同第一次不一樣,秦湛發現,周燎不僅僅是沒走出去,他好像還需要他。

他們在更衣室裏接吻,像兩頭畜生一樣嘶啞著彼此,將難言畸形的情欲愛恨說給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