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向他墜落

秦湛知道周燎,很早之前就知道,這個名字總是能在校園的各個角落裏聽到。

但和他沒有關系。

他是一個透明人,在所有地方都扮演著沒有存在感的角色,他不關心任何人,就像沒有任何人關心他。

他的生活很簡單,上學打工還貸去醫院,從大學起,便這樣日復一日。

和周燎這樣的人相比,他們就像是世界的兩個極端。

他是在陰暗潮濕的階梯下無人注意的苔蘚,為幾元錢奔波一生,哪天爛死在家中也無人發現的螻蟻。

而周燎是烈日下燎原的火種,揮霍不完的金錢權力為他鍍金,走到哪裏都會被人注目攀附的存在。

他們這樣的人生這輩子本就不會有交集。

如果不是那天拐角的階梯下,到至今誰也不知道誰先撞到的誰。

周燎的暴力來得很離奇,秦湛從沒問過一句為什麽,因為他不懂權勢的遊戲,也不懂得討好和求饒。

承受他人暴力像是與生俱來的,天生就是一條賤命。

到如今,拳頭打在骨頭上的記憶已經變得斑駁,他只記得灼熱的煙頭燙向自己喉結的瞬間,就像回到了記憶裏那個人拿著火鉗在逼仄的角落裏,將燒得滾燙的鐵皮揮打在他身上。

皮膚同高溫的鐵質接觸的一瞬間,只能聽到“滋滋”的燒焦聲,留下一片令人反胃的潰爛。

他開始想毀掉周燎,彌補過去未曾將那個人毀掉的恨。

他做了很久的準備工作,了解周燎的生活軌跡,並在倉庫裏做好後續的所有準備工作。

一切都很成功。

周燎在倉庫裏的示弱,求饒,討好在他眼裏都顯得可笑,只是可笑的同時也讓他內心極具的開始膨脹,畢竟這和過去仗勢淩人的天之驕子可不一樣。

秦湛一直想擁有自己的東西,什麽都好,只要陪在自己身邊就行。

於是他假意地帶周燎出去,因為知道他會逃跑,但他會從這一次,讓周燎再也離不開他。

可秦湛不喜歡強迫一個始終想要離開的人,他想當玩具不聽話時,那就只有把零件拆了重造,讓他變得只聽自己的指令。

周燎的心理防線比他想象當中低很多,但韌勁也強很多,堅持的天數很長。直到在監控裏確認了對方達到極限時,他才選擇出現,因為他知道,這樣的周燎已經被他重塑成功了。

哪怕他不再禁錮對方,周燎也不會再離開了。

有了周燎以後,他每天的日子和過往並沒有任何變化,但多了一個人陪著,卻成了過去他夢寐以求的事實。

他們每天都過得乏味又簡單,但在不知不覺中他開始逐漸享受起周燎的依賴。

以後他推開倉庫的門,不再是一片陰濕的黑暗等著他,而是有個人在裏面,焦躁不安地等待著他的回來。

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一個人,會如此需要他的存在。

因此,在過了很久第一次發現對方可能消失的時候,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慌也從心頭漫了上來。他很少有情緒波動的時候,就連仇恨都顯得淡漠。因此這種情緒讓他感到心驚,甚至無法控制自己的暴戾。

他開始接受不了周燎最終會離開的事實,每一次收到陳羨的消息,他都無數次想讓對方從這個世界離開。

於是他逼著周燎一次一次的說,他永遠不會離開,像是只有這樣才能汲取到幾分安心。

只是他沒想到先離開不是周燎,是他的奶奶——————那個重男輕女一輩子,看著他小時候如何痛苦的奶奶。

他對對方沒有什麽感情,但他總覺得他活著就一定要有個意義。

除了他以外,這個世界上的每一個人都仿佛和這個世界有社會聯系,他們有工作、理想、興趣、家人、朋友、抱負,但他沒有,他只是覺得如果他活著,那世界上就一定要有個東西能讓他活著。

於是讓老人活著,他活著還貸款,便成了他繼續這螻蟻生活的意義。

只是沒想到,所有人都想離開他,他逃跑的母親,碾死的小狗,到如今他花了這麽多錢給她治病的奶奶。

秦湛麻木地把骨灰撒進河裏的時候,收到了陳羨的消息。

雖然早就知道這天會來,但還是沒想到就在老人死後的第二天,這天來了。

他忘了當時心裏在想什麽,只是回去後,瘋了一般地想在周燎身上找到對方需要自己的證據,為他打下屬於自己的標記。他知道這短暫的幾個月時光是他卑劣的偷來的,但他還是想給這段時間刻下印記,也當是周燎身上有他存在過的證明。

他一遍遍地親吻著那個鉆石,近乎自暴自棄地絕望的放還眼前人的自由。

在那之後,趁周燎昏睡的時候他把人送回了家裏,當一切從未發生過一般。

他想也許等周燎醒來,他的人生也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