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過年回家(第2/2頁)

“說得輕松,這些年,就咱家,吃得苦頭還不夠多,怎麽就你老把家麗往外推。”

“幹社會主義事業,必須三過家門而不入。”

美心說:“媽,我這個當媽的都不擔心,你那個孫女是省油燈?在哪哪的房頂不掀翻嘍?再說她不是去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麽,吃點苦頭也好。”

家麗不跟他耍貧嘴,“幹活吧你,餃子還有這麽多沒包呢,翠英嬸說了,今天是包多少吃多少。”

老太太擔憂,“過年也不回來,一個人在那做什麽?閑的。”

為民笑道:“哎呀,那我可得加倍努力了,我飯量大,就怕得一個人承包了。”

美心道:“現在就是寄得慢,不過也有可能是她一月寫的,二月才發出來,你孫女幹得出這事。”

家麗補充道:“前提是,包的餃子得合格。”

“怎麽一月的信到現在才寄過來。”

“怎麽才叫合格?”

“我每天白天幹活,掙工分,晚上也幫老鄉做一點事。基本適應了農村的生活。今年過年我不打算回去,省點錢,明年再找機會回去看你們。家麗,六九年一月一日。”

家麗拿著一只餃子皮,在為民面前展示,“好的餃子,必須皮和餡合為一體,皮要在手裏包得有立體感,基座要穩,這是基礎,折子要漂亮,這相當於是人的臉,是要有面子的。”

“這個家麗,沒心肝的。”老太太笑著說。繼續念。

“第一次聽說,餃子還那麽講究。”

“就是說讓你不要想她。”常勝解釋。

家麗哼一聲道:“你當然不懂,你是男孩,在家裏,你媽你姥姥能讓你幹活,都等著讓你幹大事呢,只是可惜沒什麽大事可做,只能荒著。”

老太太問什麽意思。

為民虛心求教,“這不是有你這個老師麽。”家麗還沒來及說話。一個女知青進來說話,說翠英嬸說了,餡不多了,剩下的包餛飩,皮擀薄一點。家麗自告奮勇擀皮。跟奶奶學了廚,這些她都成了行家裏手。擀皮靠的是手上的經驗,家麗拿起擀面杖一揉搓,果然薄透些。“包。”家麗下令。

“勿——念。”

知青們無措。他們都不會包餛飩。

家文用廣播腔讀:“尊敬的奶奶、爸爸、媽媽還有我的妹妹們:我在肥西挺好的。”家文指著其中一個字問常勝。“勿。”常勝說。

家麗只好停下來,先做教學,“看著,簡單,餛飩不是餃子,餛飩主要吃皮,餡用筷子頭挑一點,鎬(土語:抹,gao第四聲)在上面,一掿(土語:握緊,nuo第一聲),完工。”家麗利落地。

“念。”老太太說。

為民也跟著學。面皮攤在手心,一握,力量太大,成了個實心疙瘩。家麗說:“手勁要把握好,太用力太不用力都不行。”

家文走到堂屋,拿著信,站著。“字兒不一定全認識。”

為民急得額頭出汗。外頭有人喊下餃子。知青們都端著餃子往外走。只有為民和家麗留下包餛飩。為民又試了一只。還是不對。又一個疙瘩。面皮擀了不少。家麗騰出手來,捉住為民的手——手把手——家麗的手在外面,為民的手包在裏面。取一塊面皮,放在為民手心,“攤平,”家麗拿筷子頭點了點餡料,鎬在面皮上。“慢慢地,對,握,”家麗慢慢收攏掌心,為民的手跟著也慢慢收攏,好像一朵花要進入睡眠,“輕輕地握,對,輕輕地。”家麗的口氣吹在為民耳朵邊,癢癢的。湯為民陶醉了。

家文已經上四年級,識了不少字了。美心正在幫家藝、家歡換衣服,年前,她打算帶老太太和女兒們去澡堂洗澡。她又懷上了,進澡堂,也得老太太關照點。

“餛飩可以下了。”一名女知青進屋。

“寫了這麽多字,就說那麽一點事情?”老太太不識字,“家文,來給讀讀。”

為民嚇了一跳,本能地手一抖,那只合作完成的餛飩掉在地上。女知青愣住。她被為民和家麗一前一後的動作震住。家麗坦坦蕩蕩,繼續包餛飩。女知青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家麗。”常勝說,“過年不回來了。”

“我去下餛飩。”為民端著餛飩跑了出去。卻沒注意門檻,腳下一絆,連人帶餛飩摔了出去。

老太太問:“誰來的信,講的什麽?”

餛飩落地上,四面八方散著。女知青和家麗都跑來看。為民只好迅速撿起,用嘴吹吹。還是沾灰。“這些我吃。”為民連忙。

郵遞員送信上門,老太太接了信。轉身回屋遞給常勝。何常勝拆開信看了看,丟在桌子上。

家麗笑說:“餃子你吃,餛飩你也吃,不知道要吃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