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三妹有戲（第2/3頁）

家麗先來。“往前站站。”胡瞎子說。家麗便往前站了站，胡瞎子摸住她右手，捏捏，再摸頭骨，五官。“你是何家的老大，我算過，以後要頂門立戶，上輩子是個男人，如果在戰爭年代，怎麽也是個連長。”還是上次在劉媽家說的那一套詞。沒變。

“跟你沒關系，都是命。”常勝說。

拗不過，只好遵命，也算做好事。

“怎麽辦？”美心說。

胡瞎子道：“不行，我胡某人一輩子不欠別人的，讓我幫你們算算。”

常勝不說話。

家麗道：“不用謝胡爺爺，這是我們應該做的。”三個人說罷要走。胡瞎子死活不讓，說什麽可感謝的，非要給孩子們摸骨算一把。為民說不用了。秋芳說謝謝爺爺，我們該回去了。

家麗卻並不沮喪。她又有了同盟軍。街坊四鄰更是轟動。何家連生三個女兒，是茶余飯後的好談資，更糟糕的是，大老湯老婆也生了，第二胎又是個兒子。湯為民有了弟弟，哥兒倆好。

胡瞎子感動得臉都歪了。顫巍巍請孩子們坐，又說：“我胡某人一輩子泄盡天機，無兒無女，想不到今日還有這等福分，感謝，感謝老天爺。”

美心躲起來坐月子，不想見人。只有劉媽帶著秋芳來看她時才見見。老太太要留客，毛刀魚下掛面。秋芳想吃，想留下，劉媽不好意思。老太太硬留。母女倆便也不客氣。家麗帶著家文回來。見一屋子女人長籲短嘆，道：“你們呀，就是思想不夠進步。”

好主意。說幹就幹。三人拿起小竹籃。直奔姚家灣，焦炭堆小山樣，用木棍扒拉扒拉，還真有焦炭糊子。弄了半天，三小籃子。拎回來，到胡瞎子家，煤球爐好久沒用了。沒炭，他又瞎子，冬天不知怎麽熬過來的。三個小夥伴七手八腳，煙熏火燎地點著炭糊，就放在堂屋，門開著出炭氣。他們把胡瞎子扶下床，扶到搖椅上，炭盆放在腳下。暖和了。

美心道：“你看這孩子，又來了。”

“就是覺得有點冷，想烤烤火。”胡瞎子說。為民說烤火容易，我們家還有炭糊子。胡瞎子怕湯婆子找事，忙說，不用不用，不能從家裏拿。家麗想到個法子，說過了姚家灣，卸煤船旁邊有廢棄的焦炭堆，裏頭能扒拉出焦炭糊子。

家麗道：“說了，男女平等，你們大人呢，還在為生男生女的問題嘆氣，這可不是社會主義的當家人。”

“請問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家麗落到實處。

美心道：“滿嘴胡話，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胡瞎子道：“好好，說的一定是對的，那是真龍天子，雷鋒一定是個大孝子。”

劉媽笑道：“家麗又見高了，長得快。”

為民說：“雷鋒叔叔特別偉大，號召大家向他學習。”

美心說沒少吃。家麗耳朵尖聽到了，“唉，媽，這你可別冤枉我，我們全家都是可是緊著你這塊重要土地吃飯的，我是邊邊地，吃也只是喝湯，這個黑鍋我可不背。”說罷，拉著秋芳出去玩。美心說，馬上就要上初中，送你說快不快。劉媽說可不是。

“誰個是雷鋒同志？”

秋芳跟家麗一屆的。

家麗背書：“我們要像雷鋒同志那樣，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無限的為人民服務的事業中去。”

“你不生老二？”美心摸摸劉媽肚子。

“為什麽要幫爺爺？”他問。

劉媽笑道：“她爸老在外頭跑，這次回來，怎麽著也努力努力。”

胡瞎子笑呵呵地，讓他們坐。三個孩子還是站著。

美心道：“我和他爸說了，到此為止。”

秋芳道：“爺爺，我們要跟雷鋒同志一樣，做好事不留名。”

“常勝同意？”

家麗不出聲。

“有什麽不同意的，本來說好了到老三停，其實這都是第五個了，實在生夠了。”

“你是何家的大閨女？”胡瞎子問。

“你不怕沒人給你養老送終？”劉媽說，“看看胡瞎子，多慘。”

“當然，”家麗說，“胡爺爺，你也是勞動人民，是群眾，是我們要幫助的。”

“不是還有女兒麽，胡瞎子是光棍一個人。”

胡瞎子苦笑：“我也是人民。”

劉媽說：“商量好了就行。”

家麗說：“為人民服務。”

常勝進屋，見劉媽在，打了個招呼，去院子裏做木匠活了。劉媽問老三叫什麽。美心說：“叫何家藝。”

“做好事？什麽好事？”

“什麽講究？”

“我們是來做好事的。”為民說。

“去看藝術家的時候生下來的。”

胡瞎子醒了，強支著身子，還是起不來，“來算命啊，請坐，推八字還是蔔卦？”枯老的手去摸床頭的銅錢。摸不準。銅錢撒在地上。秋芳忙幫著去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