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風蓬孤根(四)夢覺(第3/3頁)

守純氣得肝疼,怒道:“你為何要救他?!”完顏寧笑道:“我看過開封府先前調查此案的卷宗,此人公正嚴明、磊落無私,是個難得的將帥之才。官家苦求將星,我自當為君分憂。咦,你要害他,莫不是故意跟官家做對?”守純語塞,幹瞪著眼噎了片刻,忽然咬牙切齒地道:“我就是要殺他!”完顏寧見他雙目通紅,顯然動了真怒,忙斂了笑正色道:“二哥是皇子,昔年國本未定,有意社稷也是情理中事,太後都不忍苛責,何況於我?”她頓了一頓,打量守純面色稍緩,又婉轉勸道:“只是此人雖拒絕投效,畢竟也不曾泄露此事,更沒有傷害過大王,大王何必為多年前的一樁小事耿耿於懷,甚至要取他性命呢?如今大王與陛下好容易重拾手足之情,若為此案再掀起奪嫡舊怨來,豈非得不償失?”

守純不語,面色極是陰沉,過了片刻,忽然冷笑道:“你以為我是為這個殺他?”完顏寧淺笑道:“否則呢?”守純恨聲道:“你知道麽,若非此人,姑母就不會死。”完顏寧淡淡道:“姑母分明是被你精心設計一步步逼死的,與他有何相幹?”守純被她一語勾起心中愧悔痛恨,整張面孔都扭曲起來:“不相幹?當日在豐樂樓前救下那賤婢的,就是這個混賬!”他頓了一頓,攥緊拳頭:“我見他出來逞強,以為他對賤婢有情,所以一時大意放過了他們。誰知道這混賬東西沒半點剛性,連個村野賤婢都收伏不住,還是由著她嫁進了濟國公府。”

完顏寧心想,那人向來愛多管閑事,救戴氏女多半只為義憤,不見得有求凰之意,只是守純以己度人才會這樣想,便淡淡道:“大王高看他了,別說是救一個戴娘子,就算他送十個美妾給姑父,姑母也斷不會為這個玉殞。是你害死她丈夫孩兒,毀了她用一生心血守護的家園,還誘騙逼迫她以婦告夫誣陷忠良,害得她眾叛親離人人側目,被膝下兒女指責陷害父親,這才走上了絕路。若非大王手段超群,姑母此時貴為大長公主,兒女雙全、含飴弄孫,還用得著計較姑父寵誰不寵誰?”守純顫聲道:“那是你!她,她深愛姑父……”完顏寧纖眉一挑,冷笑道:“哦?原來你也知道?那你豈不是故意戳她心肝?”她頓了一頓,逼視守純無所遁形的悔恨,又厲聲道:“你昔年構陷姑父,如今又要冤殺忠良,還恬不知恥文過飾非,竟有臉拿姑母來遮掩自己的豺狼之心。我瞧你倒像是蒙古細作,專殺大金的忠臣良將,哪有一點宗室貴胄家國天下的心腸?!”守純聽到後頭,怒道:“什麽蒙古細作,你怎麽含血噴人?!”

完顏寧冷笑道:“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大王不過是被我說了一句就氣得跳腳,那被冤殺的和在死牢裏的卻沒有機會來罵你含血噴人了。今日話已至此,大王安心養病好自為之吧,只一件——若尚書省禦史台再諫言要殺他,二哥別怪我不念同氣連枝之情。告辭。”

[1]見宋代蘇洵《晁錯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