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香奩夢斷(五)永夜(第3/3頁)

湘蘭第一次拜見她的時候誠惶誠恐戰戰兢兢,她卻在看到湘蘭的第一眼時就明白了他的選擇。那是個多美麗的女孩,清透見底、柔弱無依,視他為從天而降的英雄,滿心都是崇敬、仰慕和依賴,她的身世低微正是他所需要的、迥異於妻子尊貴身份的最好的慰藉與補償。於是,她露出和善的微笑,拉著湘蘭的手溫言道:“果然是我見猶憐。不必拘謹,從此這裏就是你的家了。”

景行不滿父親的專房之寵,她嚴詞訓斥:“庶母也是你能議論的?這就是你為人子的禮儀?!”弘毅心疼母親所受的冷落,她倦怠地擺首:“我和你爹爹二十年的夫妻,湘蘭和你們一般大小,我跟個孩子計較什麽?”九華默默半晌,低聲道:“我真懷念小時候,在燕京……”她神色一黯,轉瞬恢復了端莊大方的常態,微笑道:“那時候你爹爹郁郁不得志,有什麽好了?如今好容易大展襟抱,你們該為他高興才是。”

露濃香被冷,月落錦屏虛。她逐漸適應了這樣的空帷寂寞,並自覺地與他達成了一種微妙的默契:他得到新歡的補償,不再憤恨她的背叛;她極力善待他的愛妾,彌補對他的歉疚。她與他避而不見,心照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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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慧忍不住勸她:“長主這是何苦?依奴婢看,都尉納妾這事就是跟您賭氣,您對戴娘子越好,他越下不來台,愈發生分了。倒不如使個性子撒個嬌,都尉定能高興些。”

“怎會呢?”她疲憊地微笑,用脂粉遮去憔悴的痕跡,“妒忌爭寵、妻妾失和是家門敗亡之始,內宅安寧他才能後顧無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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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蘭照舊定省,她無奈地笑嘆道:“你這孩子也太小心了些,還怕我會故意陷你於無禮麽?”湘蘭連忙搖頭,囁嚅半晌,猶豫地低聲道:“我若不來,怎對將軍說起您每日起居呢?”

“怎會呢?”她一怔,“他向你問起我?”

湘蘭怯怯地搖搖頭:“那倒沒有,可是他……”

“你多心了,”她溫和地打斷道,拉起湘蘭的手懇切地道,“今後莫要再提起我,免得惹他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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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和您吵架了麽?”九華擔憂地問,“我方才正遇著他出去,他氣得臉都青了,又很傷心的樣子。”

“怎會呢?”她長嘆一聲,“你小姨歿了,你爹爹心裏難受得很,他一直把你小姨當親妹子看待。”

“既這樣,您為何不安慰爹爹?”九華更加擔憂,“他剛才那樣生氣,是氣您到這個時候都不肯留下他,還趕他去找戴娘子。”

“怎會呢?”她啞然失笑,“我和他一樣傷心,兩個人愁眉相對又有何益?戴娘子是他心愛之人,定能讓他高興些。他生氣,是恨蒼天不仁,竟教你小姨紅顏早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