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風暴之心(二十三)(第2/3頁)

借此機會,殺掉一個“自作主張”刺殺提恩八世的費蘭特,就能皆大歡喜,連後續對敘拉古的安撫都一步到位,很有尤裏烏斯的風格,這個一舉多得的解決方式,拉斐爾坦承不能說一點都沒有動心。

他選擇了讓萊斯赫特帶著聖殿騎士團的騎士們去圍住包括提恩八世在內的那些叛亂者,而不是更好用的聖鴉,或許他心裏已經有了隱約的偏向。

費蘭特在他身邊這麽多年,哪怕當年他帶了欺騙利用的心救贖這個少年,多年來給他想要的一切……

拉斐爾始終對費蘭特帶著愧疚,因為他當年選擇了費蘭特,就是有朝一日要費蘭特為他去死的。

然而這麽多年過去了,就在一切將要迎來黎明的時候,讓費蘭特走向他早就定下的結局……拉斐爾也不那麽忍心了。

殺一個人很容易,殺一個全心全意愛著自己的人,就太難了。

尤裏烏斯想要費蘭特死,拉斐爾一點都不意外,在費蘭特剛剛到他身邊開始,尤裏烏斯就莫名地敵視這個少年,那時候費蘭特只是一個小小的親衛,被拉斐爾帶著四處見世面,尤裏烏斯討厭人也不會表現得太明目張膽,只是暗暗地發小脾氣,比如說怎麽都記不住費蘭特的名字,誰能相信波提亞閣下的記性會這麽差呢?他就是故意的。

之後……之後就更不用說了。

拉斐爾頭疼地嘆了口氣,簡直要被這個小心眼又記仇的男人氣笑了。

列車在平原上蜿蜒,稀薄的陽光透過彩色玻璃拼接的窗戶照進來,拉斐爾盯著空氣裏斑斕的光柱看了一會兒,短暫地忘記了這些復雜的事情。

傍晚,外面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隨行的天文學者估測這場雨會越下越大,好在他們很快就抵達了翡冷翠,萬城之城的大門像之前的每一次那樣為教皇打開,民眾沒有得到冕下回城的消息,拉斐爾並不在意這一點,坦然地乘上了返回教皇宮的車駕。

萊斯赫特的軍隊先一步趕回了翡冷翠,街道上依稀可見亂象的殘余,沒洗幹凈的血跡塗抹在隨處可見的台階上,拉斐爾注意到遠處路燈下還有隱隱綽綽的人形在隨風搖晃。

街道上依舊行人稀少,聖殿騎士團接管了翡冷翠,打生打死的貴族們立即安分地龜縮在了家裏,都不需要萊斯赫特怎麽費心,他們就已經老老實實將自己看管起來了——沒人想在這個時候引起拉斐爾的關注。

車駕駛入了教皇宮前的廣場,在台階前停下,拉斐爾慢吞吞地下車,站在台階下仰頭看了看這座富麗堂皇的建築。

由雪白大理石為主體的建築像鋒利的箭矢指向雲端,墻體上滿是繁復華麗的花紋,凹陷處擺放著不同的聖人雕像,石像雪白的眼睛從四面八方向下望,猶如天穹上投下的悲憫目光,讓這座古老的建築具備了另一種形式上超脫世俗的威嚴。

這座世界上最為肅穆、聖潔、高貴的宮殿,從他被德拉克洛瓦自貧民窟帶回來之後,就一直擔任著他的家的角色,除了剛開始為了治病寄居在波提亞宮和被流放的那幾年,他基本都是住在這裏。

教皇宮,翡冷翠,拉斐爾有點驚訝地發現,他的起點確實太高太高了。

那他應該為這樣的幸運感到惶恐嗎?

站在兩旁的侍從都不知道教皇在想什麽,他們只看見俊美的聖座望著教皇宮看了很久,然後露出了一個很淡的笑容,才緩緩擡腳向前方的甬道走去。

黑鐵雕金花的大門打開,接著是沉重的橡木門,捧著號角、箭矢和百合花的小天使塑像栩栩如生地站立在大門上,大門打開後,拉斐爾看著大廳裏那座多出來的聖母捧花噴泉挑起了一邊眉毛。

他的表情令教皇宮侍從們忐忑地屏住了呼吸,一名修士解釋:“這是提恩八世冕下的兩位少爺要求改建的……”

拉斐爾沒有聽他後面的話,往裏面走了兩步,很快又發覺了異樣——他習慣用作早餐廳的春之廳裏折射出五顏六色的彩光,玻璃的鏡面和穹頂讓寶石的彩光喧鬧熙攘地打在了外面的走廊上,看得人眼花繚亂。

“春之廳……被改成了小舞廳……”還是那名修士,戰戰兢兢地小聲說。

他們苦著一張臉,顯然對於這樣的改動也是敢怒不敢言。

拉斐爾沉默了一會兒,掉頭往教皇宮外走,語氣很淡:“讓工匠把所有的改動都復原,這段時間我就先不回來住了。”

他看起來並沒有生氣,但是熟悉他的人已經從他平滑的聲線裏感受到了壓抑的冷漠。

穿著黑色修士服的侍從們深深地彎下了腰,看著教皇的袍角從他們面前光滑的地面上一閃而過,匆匆登上了停在門口的車駕。

冕下上了車後好一會兒都沒有出聲,車夫嚴陣以待豎著耳朵,眼看雨越下越大,不由得不安地回頭看了看那扇緊閉的門:“冕下?”